最近,我和朋友一起聊起有关“格萨尔”拍摄动漫电影之事,不由得想起有关“格萨尔”的故事。
这是在那曲镇举办的草原赛马会(唐召明1987年夏摄)
1987年盛夏的一天,藏北草原首府那曲镇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传统赛马会。只见这里各色帐篷林立,人山人海,商品交易繁忙。我远远看到,在一片宽广的草地上,成百上千的观众盘腿坐着,静听露天舞台上一个头戴彩帽的人在比划着什么。
这是说唱艺人阿达在那曲赛马会上说唱“格萨尔”的传奇故事(才龙1987年摄)
我走近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藏北草原著名的说唱艺人阿达在说唱“格萨尔”史诗,我禁不住也坐下来听听。他采用“一曲多变”式的专用曲调演唱,唱中穿插念白。他边说边唱到:“美丽的姑娘在岭国,她往前一步能值百匹骏马,她往后一步价值百头牛羊;冬天她比太阳暖,夏天她比月亮凉;遍身芳香赛花朵,蜜蜂成群绕身旁;人间美女虽无数,只有她才配天王;格萨尔大王去北方,如今她在守空房………”阿达说着、唱着,听众不时报以掌声和笑声。
人们说,在藏北草原,一座座山峰承载着英雄格萨尔的故事,一条条河流流淌着英雄格萨尔的传说,一顶顶帐篷吟诵着格萨尔不朽的诗篇,此话一点不假。
这是一幅描绘“格萨尔”故事的唐卡(唐召明1989年摄)
也许人们很难相信,人类会有一部2000多万字的英雄史诗。仅就篇幅来讲,“格萨尔”比古代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古希腊的“伊里亚特”和“奥赛特”、古代印度的“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的总和还要长,被誉为“东方的荷马史诗”,也被称为世界上篇幅最长、规模最大、“活态”的民间文学作品。
“格萨尔”是一部由藏族人民集体创作的英雄史诗。它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降生,即格萨尔降生部分;第二,征战,即格萨尔降伏妖魔的过程;第三,结束,即格萨尔返回天界。其特点是开篇与结尾这两部分相对比较稳定。艺人必须按照这样的论述来讲,但是中间这个部分是开放性的结构,艺人可以根据自己掌握知识的多少,发挥自己才能,丰富发展中间征战篇部分。这样,“格萨尔”史诗随着不断地流传,其内容也就不断地增加,篇幅不断地加长,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有的专家认为,正是由于这一开放式结构,使“格萨尔”成为世界上最长的史诗。
在没有文字之前,藏民族用集体的记忆传承形式,口头记载并传递着古代的各种文化信息。史诗“格萨尔”便是由人们这样用嘴说出来的。这一史诗说唱,大约始于古代藏族的部落时代,据称距今已有2000多年。
这是那曲赛马会上的神舞表演(唐召明1987年摄)
藏北草原是西藏文化底蕴最为浓厚的地区,由于牧区生活方式极为原生态,受现代影响相对较小,故这里处处传诵着格萨尔抑恶扬善、弘扬佛法、传播文化的传奇故事。格萨尔是他们引以为豪的旷世英雄。
“格萨尔”同其他民族史诗和民间文学作品一样,基本传播方式有两种:一是靠民间艺人口头传唱;二是靠手抄本与木刻本保存和传播。而最基本、最主要的是靠众多的民间艺人世代相传。手抄本和木刻本的基础也是民间艺人的口头说唱。因此,我们可以说,在“格萨尔”的流传过程中,那些才华出众的民间说唱艺人,起着巨大的作用。
作为民间文学作品,“格萨尔”语言艺术的主要特点是朴素自然,通俗易懂。这种口语化、通俗化、大众化的特点,同史诗口耳相传的流传形式有着密切联系。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格萨尔”的语言千锤百炼,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集中地体现了藏民族语言的特点和优点,是藏民族语言艺术宝库。这也是“格萨尔”永葆艺术生命力,深受群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
“格萨尔”的传唱者,藏语叫仲肯。“仲”是故事的意思,而且单指格萨尔的故事;“肯”是人、说唱者的意思。这些“仲肯”,或戴着说唱的帽子,或背着绘有格萨尔故事的唐卡,云游四方。在辽阔的草原上,只要有听众,他们就可以表演,往往是话匣子一打开,就如滚滚江河,滔滔不绝。过去,藏北草原文化生活相对单调,“格萨尔”的故事就像一支照亮牧民心田的火炬,为草原精神生活涂抹了一层亮色。
这是那曲赛马会上林立的各式帐篷(唐召明1987年摄)
据统计,目前西藏自治区那曲市有120多名说唱艺人分布在藏北草原的各个角落。
在过去几十年的藏北草原采访中,我常常能够看见许多被命名以“格萨尔”故事中的场景、人物、器物的自然山水,常常能够听见普通牧民随口而出的“格萨尔”片断,那产生于广袤藏北草原的英雄史诗,在时间的流转中口耳相传,保留了最精髓的部分并不断丰富,成为藏族文化乃至人类文化不可多得的瑰宝。
例如,藏北班戈县北有一湖一山。湖是硼砂湖,湖的周围有九道宽宽的环湖,山叫塔加普山,意为很陡的铁桩山。塔加普山原来是堆阿穷的地盘,据传,这个妖魔长着九个头,共有九条命。它看中了格萨尔的王妃门萨本吉,刮起一阵妖风,把门萨本吉从西康卷到巴尔达草原。
格萨尔举兵讨伐堆阿穷,手中的宝剑闪着寒光,接连砍掉堆阿穷九个脑袋,堆阿穷连丢九条命,湖水也连降九次。堆阿穷最后的王牌是一头野牦牛,格萨尔用宝剑杀死了野牦牛,湖水便一下子退到湖心。
格萨尔大获全胜,得救的门萨本吉在陡峭的石头上亲手钉了一根铁桩,亲手把格萨尔的红战马栓到铁桩上。
格萨尔凯旋,又遇到七姐妹出来挡道,格萨尔再一次赢了。现在,人们可以看到湖岸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山脉——提惹普姆本堆山,山上毗邻着的七座深褐色的崮状物,像碉堡一样。有人说,那就是曾被格萨尔打败的妖女七姐妹。
这是在那曲赛马会上的跑马射击比赛(唐召明1987年摄)
“格萨尔”植根于当时社会生活的沃土,不仅概括了藏族历史发展的重大阶段和进程,揭示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同时也塑造了数以百计的人物形象。其中无论是正面英雄还是反面暴君,无论是男子还是妇女,无论是老人还是青年,都刻画得个性鲜明,形象突出,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尤其是对以格萨尔为首的众英雄形象描写得最为出色,从而成为藏族文学史上不朽的诗篇。
2009年,“格萨尔王传”入选联合国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从而把“格萨尔”的研究与保护工作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格萨尔”代表着古代藏族民间文化与口头叙事艺术的辉煌成就,同时也是迄今仍然活态传承的一部英雄史诗,令世人惊叹不已!(中国西藏网 文、图/唐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