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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06-30

德 格 之 旅

2004年5月10日     康定——甘孜
起初,“德格”这个词汇于我而言,仅仅是一个遥远的地理概念,我甚至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抵达它。我喜欢在女作家唯色的文字中去捕捉它浓厚的宗教文化所营造的扑朔迷离的氛围、浪漫与英雄主义的色彩,作为审美,而非信仰。这是一个显著的区别,我用异族人的眼光旁观,有时沉醉其间,有时抽身于外。就象我赖以生活的小城康定——兼容并蓄却又不露声色。
起程的时候,天空飘洒着零星的雨点。我盼望密布的阴云快些散去,在高原,蓝天白云和牧场牛羊是能够直逼人心的绝好配搭,谁能拒绝那样一种纯净色彩的诱惑呢?!可上苍并不理会人的心意,依旧阴沉着脸,车厢略嫌拥挤。尽管环境不如人愿,我还是按捺不住因为全新和陌生所致的兴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

“看到那个藏房了吗?”坐在前排的文友何幸问我们。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了远处半山腰上一座孤零零的藏房,突兀而显眼。“以前,我在那里抓过鸽子。那时,它还没现在新……。”回忆和叙述就这样开始了。隔着车窗的景物在他时断时续的讲述里不再疏离生分。许多时候,一个地方和一个人的关系是如此微妙。像是潜伏在命运中不让人识破的重大秘密,必然在命定的时候,让你和它相遇。也许你就在那里诞生,也许它只是你辗转生活的某一段,但是它逐渐浸入了你的血脉。最后,你就成了它的一个符号,无知无觉地散发着属于这个地方的气息。德格于何幸而言便是这样。他写过的许多文字无一例外地和德格、和牧场息息相关。
从炉霍到甘孜的路上,何幸指着山坡上的一簇红檐白墙的藏房说那里是尼姑庙。我和同车的女伴正昏昏欲睡,一听说有尼姑庙,顿时来了兴致,一个个坐直了身体,引颈眺望,直到它渐渐隐身在看不见的地方。什么样的女子才会选择这样的栖身之地呢?我想起了温普林先生笔下的堪卓玛,“她们快乐,向上,漂亮,智慧,善良,可爱,闪光,灵动,总之可加诸一切最美好的想象。”但据何幸所言,我们看到的这个尼姑庙里现在住着的大部分人是七、八十岁的老阿婆,只有少数较为年轻的女子,照顾着她们的日常生活。想象中的唯美和现实的反差让我感到一丝隐隐的失望。不过,也很符合常理。人似乎总是要到了一定的年龄,内心的皈依和信仰才日趋清晰,重要。在藏区,人一生下来,就被环绕在浓郁的宗教氛围中,它像呼吸一样,深刻而不留痕迹地浸润在你的生活之中。从这个角度来说,寺院更像是一座让信仰成为此生唯一的修习精进的场所。既使不在寺院,你也可以随处见到手摇转轻筒的老人。
难以揣想山坡上尼姑庙里老阿婆们的生活,以及和她们在一起的那些年轻女子的面容。实际上,廖若晨星的“堪卓玛”并没有眩目耀眼的光环,在这遍广袤的土地上,只有无所不在的经幡与玛尼以及内心的坚守与安祥不断地滋生弥漫。

2004年5月11日     甘孜——玛尼干戈——竹庆寺——阿须
    在竹庆寺,我看到这样一句话:“迷茫漂泊的众生,安驻于大圆满吧”,当我在心里默诵出它时,仿若听到了来自空茫天地间的极具震慑力的召唤,身心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靠近,靠近佛法无边的光芒。
     竹庆寺是藏传密宗大圆满法的教授传承发源地,它的出现像是一个奇迹。汽车绕过一道山梁,一遍开阔之地难以置信地呈现在眼前。在目力所及的山脚下,竹庆寺的房舍金顶熠熠生辉,似乎连天空也被它照亮起来。置身于经堂内,轻声的言语和细微的脚步声因为寂静而格外清晰,不敢久留,唯恐惊扰了闭关修行的僧人。据说,这里曾出现过多位虹化大成就者,而且还有甚多倍受尊崇的佛教大师在此地修成正果。很早就听说过“虹化”,无论从音节还是字面,它都是一个美丽得令人心生疼痛的词汇,——像彩虹一般飘然而逝,不留影踪。凡俗的人世间,究竟什么样的智者才能达到那样殊胜洒脱的美妙境界呢?!想必其间,必得历经常人难以想象的过程。有人告诉我:竹庆寺里留居的僧人大都是佛学院的佼佼者,闭关修行的时候,要用黄泥巴把门封上,打上封条,不到一定时间,不能开启。每天从规定地方送进去的饮食和水都有限量。无论有着怎样的资质和修为,如此决绝的修行方式无疑是需要意志和毅力的,坚持的力量源自佛法,源自内心,灵魂以它最朴素本质的面目显现出来。只有在竹庆寺学成之后,或者说,只有面对过自我灵魂的成就者,才有资格为其他亡灵诵经开路。

     正午过后,我们到达了阿须。印象里,对这遍土地并不陌生。作为英雄史诗中的主要人物格萨尔王的故乡,它正日益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温普林先生在《巴伽活佛》一书里,是如此描写阿须草原的:“三面环山抱着一片平平的草场,草场一片暖洋洋的金黄色,安静极了,沿着河岸出现了好多一球一球很古老的树,河道也变宽了。……那静谥,如梦似幻。”什么样的树会长得象球一样呢?!直到身临其境,隔着小河望过去,那些当地人称之为“水杨柳”的古树果真圆实如球,成片地布满了河对岸。一对恩爱无比的黄鸭带着它们的十一个“小宝宝”嬉戏滞留于河心岸边;一只长着鲜艳羽毛的不知名的小鸟旁若无人地在岸边专心觅食。燕子迅捷的身影时不时掠过水面,一只鹰在更高一些的空中盘旋,巨大的双翼平稳而矫健。生命用它赋有节奏的律动衬托出天地旷古的静谧。这里是藏民族英雄岭•格萨尔王的诞生地,“格萨尔纪念堂”就矗立在不远处那块酷似青蛙的巨石旁,成为人们永久怀念和歌咏这位传奇英雄的神圣殿堂。不管从自然角度还是人文角度,阿须都象是一个临界点,传说与现实;争战与祥和;动与静;奇妙地在这里交织融合,彼此渲染,彼此衬托,于强烈的反差中表现出极致的美。
如今,阿须又面临着新的悖论,只是这种悖论更多地隐含着人类的尴尬。当我们闲坐于河岸时,那些散落在草坡上的垃圾袋总是有意无意地闯入我们的视野,醒目而刺眼,昭示着白色污染对这片梦幻之地肆无忌惮的侵入。虽然开放的脚步难以阻挡,但固守在此时此地同样具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或许,阿须在时间绵绵无尽的轮回中,已经历经了上万年的草长茑飞、春去秋至,而来来去去的旅客游人不过是光阴流散中的一刹那,陶醉其间的人儿可曾想到过自己冒失与唐突?!
    
在阿须,我们还有幸见到了巴伽活佛。他像我看到过的照片上一样:舒朗俊拔的身姿、温文尔雅的仪态、平易谦和的谈吐,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缺,恰到好处。阿须几乎所有的宗教设施以及格萨尔纪念堂都是他在八十年代后恢复重建的。作为这方水土上生活的人们精神之依托,在巴伽活佛身上,丝毫也看不出坎坷命运所留下的痕迹。在他六岁那年,一夜之间,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文革期间,为了不杀生,他假装瘫痪,在床上躺了十多年。按照俗世间的常理,他完全有可能因为童年所遭遇的生离死别而变得暴力仇恨,但事实上,他却因之而“内心充满悲悯”,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作为活佛的巴伽和常人之间最根本的区别。在一个真正洞悉世事、了悟生死的智者眼里,芸芸众生或许不过都是迷了路的孩子。
     
    当晚我们在阿须住了下来,我和几个女伴被安排在乡小学的简易住房里。一条土路贯穿了全乡,起风的时候,街道两旁的房屋在扬起的尘沙中影影绰绰,仿佛西部片中的某个场景。傍晚我们走在路上,天色渐渐暗下来,连着岔岔寺那端的天光却迟迟不肯暗下去。我们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朝有光亮的地方走去。虽是夜晚,仍有一些老人再绕着白塔转经,看见我们,友好地一笑。黢黑的面孔、白白的牙齿,匆匆的步履,无论刮风,还是下雨,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停下来。
很深很黑的夜,不断有狗吠传来,低沉暗哑,让人闻而生畏。迷迷糊糊中,天已经全亮了。看看时间还早,洗漱之后,我们到了岔岔寺。岔岔寺院子里十分安静,一个上了岁数的僧人看见我们,忙拿了钥匙,打开了庙门。里面没有灯,借着微弱的光线,我们看到了庙里塑着的过去佛、现世佛与未来佛。在我们这一路所去的寺庙里,岔岔寺格外显出了其年代的久远,但岁月的风尘不仅未能掩去它的神彩,反而更增添了它神秘庄重的氛围。信步沿坡而行,两扇紧邻着的藏式窗户上,一只灵动的猫和灰色的鸽子各居一方、相安无事,同伴连忙举起了手中的相机,试图留住这可遇不可求的刹那。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上路的时候。阿须,——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幻之地。

2004年5月12日  阿须——玛尼干戈——玉隆拉措——雀儿山——德格
两次在玛尼干戈停歇了。这趟短暂的旅程中,能够两次路过的地方就只有它。这取决于玛尼干戈特殊的地理位置,从这里出发,可以去往青海,深入西藏,也可以返回内地。它是三岔路口的枢纽中心,是一个汇集所有却又一无所有的地方。在此之前,每次看到或听到这四个字,我心里总会涌起莫名的揣测和神往。
后面的人尚未赶到,时间变得充裕起来。我在玛尼干戈仅有的一条街上走了一个来回,想找到属于它的某个显著标志或是印迹,哪怕是一堆刻有经文的玛尼石、抑或一面迎风翻飞的风马旗,但是没有。在它仅有的街道两旁,是紧挨着的商铺、食宿店,店名直接而干脆,比如“南充商品小卖部”、“兰州清真小饭店”,准确明白地标示出商品或者店主的出处。见惯了太多的过客,小镇上的人们对街上出现的新面孔毫无理会,各自埋首于自己份内的事情,任何停留与离开都和他们无关。
返回集中地的路上,一个衣着入时、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她垂下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正和几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在街边说着什么,随意而漫不经心。她是纯粹的汉地女子,在和她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在玛尼干戈这个驿站般的小镇上,她的出现竟是那么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仿佛它是她命中注定的地方,相比之下,接受了太多现代文明熏陶的我于玛尼干戈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般一晃而过的旅人……

正午过后,我们的车停在一遍开阔的草地上。远处是一道绵延的小山坡,玉隆拉措湖就在那道坡后。我气喘吁吁地登上坡顶,放眼望去,绿树掩映下,一抹无以名状的色块投进眼底,眼睛被它打得生疼,一直疼到心里,疼到快要流泪……
水在高原上,常常会静静地聚成一潭,隐身于大山深处或者裸露在草地中央,干净纯粹,深不见底。一路上,我们就路过了好几个这样的湖泊。有一个据说叫魔鬼湖,阴沉的天空下,湖水也阴阴的,让人望而生畏。一些夜晚路过的人在汽车车灯的光亮下,看见过从湖水深处浮现的怪物。它出来和附近的母马交配,生下的便是世上少见的神驹。几乎每一个湖泊都有诸如此类的传说,我相信藏地的那些大大小小、形状迥异的湖泊是有性情的,它们用各自不同的颜色、波纹乃至湖岸线传递着只属于自己的信息。除了得道的高人,谁能解读这种水的语汇呢?!
玉隆拉措最先击中我的是它的无以名状的色泽。面对玉隆拉措,我曾经历过的所有湖泊在一瞬间都成了背景和铺垫。它宛如众多湖泊中静默威严、泰然自若的智者,微波荡漾、鳞光闪烁。屏神细听,有轻微真切的声响从湖水深处传来,仿佛是在吟诵那些水中岸边的嘛呢石上赫然醒目的经文。据说,玉隆拉措在夏季,会呈现出奶汁般的乳白色。而此时还不是夏季,我无法找到任何一个准确的词汇来描述眼前玉隆拉措的色泽,令人疑惑的是不管是后来冲印出来的照片,还是看那张名叫《德格宝地》的影碟,当时充溢我整个眼眸和身心的色泽都荡然无存了,仿佛根本就未曾有过,有的只是“庄周梦蝶”般的悬念。——但也许,玉隆拉措的色泽真的是会因人而异、缘物而化的,就像佛法中妙不可言的大手印。当玉隆拉措的色泽不能再复制成肉眼可见的实景之时,它开始了在我内心漫无边际的滋长,恍惚之间,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玉隆拉措又被称着“倾心之湖”。我日日抚摸着那样一种色泽,如同抚摸着绝望之后的希望,死亡之后的重生。倘若可能,我愿意化为玉隆拉措的一滴湖水,在渺无边际的空茫中,无悲无喜、无聚无散、无始无终。

2004年5月13日     德格 
   德格——,这是个吟诵起来掷地有声的词语。一个地方的非同一般是否与它的名字有关联呢?但“德格”这个称谓确实不是任意两个字的组合。在藏传佛教教义中,它意味着“四部十善”,即具备“法、财、欲、果”圆满的四个条件和“远近牧草美、田宅土质美、饮灌水性美、础磨石质美,屋薪木材美”的优秀品质。这一切和德格土司紧密相关。其间,既有天意中的冥冥安排,也离不开几位德格家庭成员的积极因素。从此,德格宝地福泽子民,声名远扬。
   到德格县城已是午后。稍事休整,便急着去了神往已久的印经院。
   素有“藏族地区璀璨的文化明珠”、“雪山下的民族文化宝库”盛名的德格印经院座落在小城的高处,由第12代德格土司、法王曲杰•登巴泽仁创建。相传当年登巴泽仁日暮时分出来散步时,恍惚听到官寨西南小山包后隐约有小孩诵经之声,于是在该处修建了印经院。也有说是因为登巴泽仁受八邦寺司徒曲杰久耐活佛指点而建。还有人说这里曾是驮牛受惊,抛撒经版之地。不管哪一种传说,我相信在这遍佛光笼罩的神秘土地上,印经院的最终成形,无疑是神示人意的结缘,二者缺一不可。
   沿坡而上,最先入眼的是一大片“降红色”。对“降红色”的留意,源于唯色的文字,在她饱含情感的叙述中,“降红色”随处可见,并被赋予了某种意绪和象征,像宗教神圣不灭的光芒,抚慰着轮回中焦灼的灵魂。在我有限的经历中,“降红色”作为一种特定的色彩,零星而片断。比如:一件“降红色”的袈裟;一处“降红色”的墙椽。当它以圆满联贯的整体态势呈现时,我不禁恍然了,仿佛身处某个经年已久的梦镜。 时值黄昏,淅淅沥沥的小雨刚刚停歇,映照着“降红色”的水滴正绵绵不断地渗透进印经院四周的石缝里,扑面而来的湿润空气里弥漫着“降红色”的味道。转经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大都步履匆匆。一个叫扎尼的民间说唱艺人告诉我:他每天都要在这里转上两百多圈。几乎每一个转经的人都想尽量多转几圈,以此来洗涤自身的罪孽,获得佛的庇佑。但印经院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寺院,这样的转经在我眼里,更多的具备了“阅读”的含义。用“走”的方式来“阅读”深藏于内、无以数计的经文印版,穷其一生的光阴。
不知不觉汇入到转经的人流中。原来转经是那么平常的一件事,平常如饮食起居。在我前面和后面,上了岁数的人、年纪尚轻的人,各自专注地行走在既定的道路上,一圈又一圈,所有大大小小的愿望都退隐于后,人世间的恩怨情愁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伴随着喃喃的诵经声,心扉徐徐洞开。虽然未曾信仰,我却深深地迷恋上了这样的行走,——围绕命定的神谕,无止无息。

太阳东升的时候,我们再次来到德格印经院。大门打开了,一眼看去,不及想象中广敞。窄长规整的庭院,旁边是木质扶手楼梯。沿梯而上,二楼是藏版室,排列着许许多多的木架,高大而沉稳,难以数计的带有把手的印版密密麻麻地存放其上,散发着久远年代的气息。穿行于内,如同一只蝼蚁身处一遍森林,既惶恐又茫然,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没有照明的灯光,只有从一些洞开的小窗户中透入的些许光亮,衬托得暗处影影绰绰。据说,有许多印版都是老印版,比如用梵文、乌都尔文、藏文三文合一刻制而成的《般若八千颂》,完成于康熙四十二年间;而最著名的《甘珠尔》和《丹珠尔》两大经书的印版则刻制于十八世纪。光阴流转、岁月蹉跎,曾经雕刻这些经文的工匠艺人如今不知飘泊何方,经历了多少次生命的轮回,唯有这些寂无声息、深深浅浅的刻痕在印版上累世不变地存留下来。
三楼环绕天井的走廊间,几个年轻人正忙碌地工作着。他们两人一组,一人在倾斜的印版上涂墨,另一人左手铺纸,待右手执滚筒一推而过,再揭开已印上文字的纸,一页书就印成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间歇。许是因为年少,面对摄相机和照相机接连不断的闪光,他们干得更卖力,动作也变得夸张起来,一不小心,撒落了好几张纸,又忙着去拾,让人忍俊不禁,紧绷着的心绪也因这小小的插曲舒展开来。
再往上一层,晾晒书页的绳索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唐卡。靠墙的一隅,两个年长的僧人正在印制这些画幅。来访者的好奇和停留并不能分散他们的专注。镜头里,始终是两个埋头匀墨、铺纸、印刷的降红色身影。不紧不慢、协调得当的动作仿佛与生俱来。滚筒划过、纸页起落间,便是好几个世纪的更迭。
从印经院出来,细雨纷飞,心静如水。于德格、于印经院而言,匆匆而过的我不过是时间流程中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但恰恰是这一瞬,让我开始拥有了洞穿未来时日的勇气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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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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