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山是山峰的名字,它位于西藏自治区郎县境内。出郎县县城,沿雅鲁藏布江顺流而下,大约40公里就到了金东曲(金东河)注入雅鲁藏布江的交汇处,再顺着金东曲上溯约6公里,就可以望到列山了。
山南麓近水处有个20多户人家的小村庄,称列村。1993年的夏天,素来静谧的小村庄忽然热闹起来,一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与西藏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现为文物局)组建的联合考古队来这里考察和进行田野考古发掘,是村庄东边数以百计的古墓葬吸引了这些来自北京和拉萨的考古学家们。
说起列山的古墓葬,它已经默默地沉睡了1000多年。它被发现颇具偶然性。1982年3月的一天,一辆汽车沿着河边的公路行驶,车上的人不经意的一瞥,远处山坡下的景象,让他精神一振,大大小小的土堆,足有百座。车上的人恰恰是个文物工作者——原山南地区文物管理委员会的土登朗嘎主任。几个月后,西藏自治区文化、文物部门,组织了对列山墓地的两次调查和试掘。
这次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与西藏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包括有田野考古、测绘、视频纪录等方面的专家组建的联合考古队对列山墓地进行了为时一个月的考察和发掘。
墓葬形制
列山墓地分布在列山南麓地势相对平缓的坡地上,南边是金东曲(河)自东向西流淌,并注入雅鲁藏布江,再南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距墓地西方约1公里,就是当地人称的列村。
经过考古工作者1982年、1993年先后3次的考古发掘,对列山墓地的整体情况有了一个基本了解。目前列山墓地共发现不同大小、不同形制的墓葬数量有210座以上之多,墓地分布面积约50万平方米。墓葬大部分集中分布在东部,据此往西约2公里,还保存有大约近10座墓葬。
列山墓葬形制特点鲜明,均为封土墓,墓的平面形状有一定的变化,常见的是方形、梯形和圆形,还有少数的亚字形和复合变形类墓葬。墓葬封土堆的面积差异很大,根据面积的大小,我们把墓葬分为大、中、小三类。封土边长在25米以上,占地600平方米以上的大型墓有20余座;封土边长在25米之下,占地不足600平方米的中型墓有70余座;封土边长在10米以上,占地100米之下的小型墓60余座。墓葬封土最大者,其一侧的边长可达66米。封土的高度一般在1至3米不等,最高达14米。封土边长最短者仅2、3米,封土高出地表也仅几十厘米。
墓葬构筑技术主要采用夹石、夹木夯筑方法,这种夯筑方法在今天的藏式建筑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类似的例子。
1982年和1993年发掘的墓葬,其形制都有比较明显的个性。1993年发掘的墓葬形制稍显复杂的第12号墓,此墓地表有高2米多,边长5-6米的近方形封土堆,封土下面是用大石块堆砌成四壁的墓室,用石片和木柱构建成拱形的墓室顶部,其技法简单实用,且充满智慧。在墓室西侧,有一个类似的石砌四壁的竖井,在竖井和墓室之间,留有一框,以几棵竖立的大木柱为门。可惜的是,在墓室内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随葬品。
1993年发掘的第155号墓的形制则是另一类结构。此墓地表同样有一边长6-7米长的近方形封土堆,部分已经遭到破坏,保存的高度最高为2米,最低为O.7米。封土下边为一个长方形的覆斗状竖穴土坑,坑内填满了砾石块、土和木料。令人惊奇的是,有的木料竟然是直径0.4米的原木。在墓底南部,形成一个侧室,侧室的顶部全部用直径0.4米的原木搭建,有8根之多。
讲列山墓地的其他遗迹现象,就必须谈到1993年清理的石碑座。此碑座用整石雕成,为龟形,头部已残缺,可辨识出龟的四肢,碑座通长1.2米,残高0.66米。石碑目前尚不知下落。
碑座四周还保存有石块堆垒成的墙基,平面呈方形,墙基宽度0.58-0.78米,墙基长度4.5米。在墙的四角,均发现扁圆形的柱础石。我们可以认定,此石碑处原为一处地面建筑。
列山墓地重要出土物之一,是第155号墓填土中发现的木制品,它们为长1米左右的木制条形构件。其截面基本呈方形,木条表面加工细致,有的尚留墨线和木条一端的样结构,个别木条上发现墨写的单个字母,字母与现代藏语中的元音字母相似。观察墨写字母的结构、笔画,推测当时可能已经使用了软笔类的书写工具,可能是一种类似于毛笔类的工具。
第155号墓木构件的碳十四数据测定为距今1275年,树轮校正年代为公元682-888年,这与历史学家笔下记述的吐蕃王朝年代基本吻合。
如果将史书记载的松赞干布公元7世纪中叶统一高原作为吐蕃王朝的兴起的话,那么列山墓地使用的最早年代范围与之基本相应。反省文献上吞弥·桑布札创造文字的说法,在《善逝佛教史》中有以下几句:“参据蕃语实际,乃创三十字母及四元音”,这些似乎暗喻吞弥·桑布札之前人们已经在使用一种“蕃语”了。我们以为,吐蕃王朝初期,在雅鲁藏布江中游地域生活的人们已经广泛使用文字了,而且那时的文字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
我们有理由说,藏文字母的发生、发展是勤劳、智慧的人们在长期大量的生产生活实践中产生的,并非个人的伟大行为。早在传说造字之前的时代,当时的文字已经发展到一定水平,到了吐蕃时期则在字体、文法、发音上经历了较大变化,后世人们出于“英雄崇拜”心理,才演绎出“创字”的说法。
可能是一处藏王级别陵墓区
就1982年、1993年对列山墓地的田野考古工作来看,对于这个墓地的基本情况,譬如墓地的规模、墓葬数量、布局、基本形制、年代等,我们已经有了初步认识。至于墓地的性质、主要墓主人身份、大型墓的具体结构等问题,还需进一步的工作。
列山墓地的规模之大、墓葬数量之多在西藏境内是罕见的,极有可能是一处藏王级别的陵墓区。通过对列山墓地的研究,将为我们提供吐蕃时期陵寝制度、丧葬礼仪方面重要的实物资料。
关于列山墓地的年代。从发现如此多数量的墓葬,具有如此大的规模和如此复杂的墓葬形制等方面看,列山墓地的沿用年代有相当长的时间,在当前研究吐蕃时期文化缺乏实证性资料的今天,列山墓地的研究、保护显然意义重大。
在1993年8月考古队结束工作准备离开的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与考古队道别,面对张张质朴的笑脸和浓香的青稞酒,我们一杯杯畅饮,一次次再见。当汽车驶上山路,透过车轮扬起的灰尘,看着远处村民挥手告别的身影、葱绿的群山,使我们不忍收回目光。
作为此次田野发掘的主持者,我此刻需要思考的是将来列山大规模工作的课题设置、实施时间、筹措经费,由衷企盼着能早日解开列山墓地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