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一种文化”,它既是一种巨大的文化破坏力,屠城掠地、燔书焚室,造成社会生产力的残破;同时又是一种巨大的文化生成力,文明的混杂,血胤的融合,文化的浴火新生。
从吐蕃发展壮大到强盛时期占领河西、陇右,但横贯青海河湟的中西商贸文化的通道并没有因此而中衰。八世纪六十年代,吐蕃王朝完全占领河湟,并直接利用“河湟道”的枢纽作用频繁地与中原和西域之间开展着商业贸易。河湟地区南来北往,西去东归,又出现了一次类似于十六国时期的民族迁徙与文化交流浪潮。以东西文化的交流而论,隋以前丝绸之路是以河西道与河湟道为主,唐以后则又新增了自长安经青海吐谷浑至吐蕃,再经印度半岛由陆路和海道西运的“吐蕃道”,这条走廊不仅使得吐蕃与中原内地联系更为紧密,而且因北方突厥等胡族扰动而中断河西走廊,可以通过吐谷浑道将内地特别是四川等富庶之地相联接,包括茶叶、丝绸、陶瓷等为主的中西贸易继续得以顺利进行。
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唐蕃联姻,文成公主经河湟入藏,松赞干布(弃宗弄赞)率其部宾次柏海,于河源亲迎,唐蕃结成甥舅关系,建立起了黄金桥友谊,这条黄金之桥即是“唐蕃古道”,它既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通道,更是汉藏文化交流融合的“神奇天路”。“唐蕃古道”由长安出发,经凤翔、秦州、狄道、河州,自炳灵寺渡过黄河,沿“三百里湟川”经鄯城(今西宁)、临蕃城(今镇海堡)、石堡城(今湟源大方台)、赤岭(日月山)、尉迟川(倒淌河)、莫离驿(共和东坝)、大非川(切吉草原)、那录驿(鄂拉川)、暖泉(温泉)、烈漠海(苦海)至黄河源区,再向藏北经众龙驿(清水河)、列驿(今玉树结隆乡)、食堂吐蕃村(今玉树年吉错)、截支桥(今子曲)、婆驿(今玉树杂多野云松多)、悉诺罗驿(今当曲以北加力曲一带)、鹘莽驿(唐古拉山查午拉山口)、野马驿(今聂荣县白雄)、阁川驿(今那曲)、蛤不烂驿(今桑雄)、实录济驿(今桑雄桥以北)、农歌驿(今羊八井)最终到逻娑(拉萨)。“黄金桥”———唐蕃古道的开拓使唐蕃两地的关系更加密切,物资与文化交流愈加繁忙,公主在雪域高原留下了许多文化事迹:措建大昭寺,传布佛教信仰,改革落后习俗,带去汉族文化典籍……这些几乎已经深入到每个藏族人心中的美谈,千年流传不衰。与公主随行的大量汉族工匠留在了藏地,与公主一样成为传播文明的使者。唐蕃和亲后,天竺国(即汉之身毒,今印度)亦遣使入贡,唐亦遣使报聘。其路线自当由“唐蕃古道”行至吐番南境后,“又东少南度未上加三鼻关,东南入谷,经十三飞梯、十九栈道。又东南或西南,缘葛攀藤,野行四十余日,至北印度尼波罗国(此国去长安约为九千里)”,再南行始达。尼波罗国即今尼泊尔。至此青海丝路“吐蕃道”全线贯通。吐蕃道开辟后,自中国赴西域天竺求经的僧侣,亦多不走河西道,而改由吐蕃,经尼波罗的捷径直达天竺。终唐一代,自河湟西行,经吐蕃道赴天竺求法取经的著名僧人有玄照、道希、玄太、玄格、道方、道生、师子慧、慧轮等。
建立在政治观念和国家意识形态要求上的“民族和亲”,一方面,将极其丰富的中原文化带到了河湟,带到了吐蕃地区。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先后入藏,加深了中原与高原之间的文化沟通。《唐书·列传·吐蕃下》载:“赞普坐帐中……唐使者至……饭举酒行,与华制略等,乐奏《秦王破阵乐》,又奏《凉州》、《胡渭》、《录要》、杂曲,百伎皆中国人。”宴中演奏的音乐都是太宗时期内地流行的唐大曲,吐蕃宫廷中不但使用了内地汉族乐工,而且由他们演奏了内地的音乐曲目。《新唐书·吐蕃传》说,金城公主入藏,“赐锦缯别数万匹,杂伎诸工悉从,给龟兹乐。”公主入藏带去了一个完整的龟兹乐队,今藏地尚存龟兹乐中用的羯鼓(桂扎)、五弦、火不思,都与此次和亲有关。大昭寺的许多古老乐器,就有一部分是唐代文成公主或金城公主带去的。后世宗教乐队常用内地寺院乐器,民间歌舞也有一部分内地传人的乐器,都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