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牦牛相关的诗
节日
想以童话或传说的方式
向你述说我在高原秋天的经历
想通过我的一点感觉或思索
使你的想象延伸出欢乐的寓意
我却被牛皮鼓和蟒号引诱
在一出旷日久长的戏剧中
穿行了整整七个白天和黑夜
罩一张牛头面具
迈着牦牛一样坚实的脚步
贫瘠迫使身体贪婪吞食
一切青嫩和枯黄的草叶
不停地咀嚼并反刍
把一个个人物的故事
和一页页事件的化石
消化成一首深沉的旋律
锣鼓猛然敲击起激烈的节奏
我忠诚的观众全部拥上舞台
长矛刀戈挥舞一场混战
坚固盔甲上的累累伤痕
流淌出遥远岁月的可怕悲剧
我独自徘徊于战场的边缘
等待战利品或悲哀音讯的驮运
自然也不是所有的时候
丰茂草原和富饶田野都成战场
我穿行于播种和收获的季节
穿行海浪一样热爱歌唱的生命
我体验了所有时代的辉煌史诗
以及生活在雪域人们的
所有撼天动地的感情
假如你的思维随我的步履行进
你就会感受我半人半牛的经历
在第七个黎明告别草原时候
草原的沙草和禾草开始枯萎
我感到双腿承受太重的泪水
我劝慰心灵必须抑制喘息
就在太阳渐渐沉沦雪线的时刻
我闻到邦扎草生长的清新气息
蟒号与锣鼓把我推出戏剧的舞台
我呼出长长的一腔叹息之后
把沉重的驮子连同面具一起
卸在一摞等待已久的稿笺纸上
然后像一头被牧人驱出栅栏的
放生老牛一样伏卧板结的草滩
独自一人享受静谧孤寂的黄昏
荒原 篝火 驮脚汉
牦牛挪动迟缓的蹄音
一群草地的精灵流动
在没有星月的夜里
寒风 扬冷酷的皮鞭驱赶
草摊 举枯萎的微笑相迎
把驮子连同疲劳一起卸下
再垒三块石头把暗夜点燃
如同许多相同的夜晚
今夜露宿在草摊
牛粪火上悬挂熏黑的茶锅
也在驮脚汉的生活中沸腾
酒瓶启开了满夜的醇香
草地为他们显现出红晕
殷情的狂风也被灌醉了
在火旁发出嘴汉的鼾息
栖息的鸟兽早已习惯
安谧分享着旅人的欢乐
然后就这样 枕着马鞍
让思绪被酒醉成飘飞的雪花
去寻求心底那支诱人的情歌
圣地之旅之第三首
随着血液渗入生命更深处的地方
我逐渐知道祖先图腾的意义了
就像鲜血滴在羊皮上的显影
我沉浸于高原纯真的柔情
威风抚慰 湛蓝如海的天空下
羊群如波浪般涌流而去
这时候 牦牛坚定的步子
在草地在雪上走过来
作为图腾它当之无愧
在它健壮躯体庇护下的土地
生存着更加坚韧执拗的人民
我行走高原久远的腹心地带
白昼的寂寞胜过更加漫长的夜晚
我面部之上缺少的热情
不断流淌在并不宽阔的胸膛
摘下面具的时候 诗笔颤动
高原清新的空气可以扩展胸膛
而远处的牦牛俯卧着反刍不停
它的思考有比我们深刻很多的内容
如今沙漠驱赶着荆棘追逐着绿洲
牦牛舌尖划破的血液
没有让牧草返青 却让野兔和草鼠
增强了迅速繁殖的能力
邦扎花的根系悬浮于失去泥土的草皮
哦牦牛 高原的舟楫
没有了草原 你将驶向何方
哦牦牛 以你生存千年的经验
告诉我 我渴求一片丰茂的草滩
请给我的额头一些安慰吧
我的意志是踏在你的蹄印中复苏的
凝视你 凝视你身后雪山的背景
我相信 我们的渴望
是生灵对草原最深刻的渴求
圣地之旅之第十六首
我们最初孕育的时候
生命的根系扎在泥土
在母亲们温暖的怀中
裸着 洋溢幸福的微笑
行走田野和牧场
听老人讲述过去岁月的艰辛
讲述在我们孕育和出生之前
就存在很久的历史和歌谣
祖先们经历的痛苦和磨难
因紧靠太阳而得到补偿
我们因此诞生于高原
像初绽于春天的花蕾
倔犟地冲出层层叠叠的雪被
我们的血脉中 因此
流淌出博巴人坚韧执拗的血液
我们的信念为高原的意志而坚定
思维却如飘飞的雪花
没有固定的线路可循
湛蓝的天空闪烁太阳的光芒
它的热情是我们渴求的温暖
我们离开作家的母亲很久了
以至我们忽视了深厚的土壤
我们的右臂逐渐远离了太阳的照射
躯体也就堆积了一层鱼肚的白色
如今 羊皮鼓面深沉的节奏
震撼着我们迷茫的灵魂
是时候了 该是掉头的时刻
草叶吧露水呼吸于根部
牦牛将负重支撑于蹄跟
我们让陈旧的苦痛至于身后
告别旧日入告别过去的恋情
每一个时间都是生命的日子
真实的生活就有感情的收割
该是我们掉头的时候了
在那比现实更加广阔的精神之中
我们的思维 在每一天
都会迈着轻松的步子行进
圣地之旅之第二十五首
即使所有的记忆都将你们遗忘
我苍白的文字也会不断抒写
灵魂的骚扰者 我旅途的伙伴
在一簇燃起的牛粪火旁
我的情感像火星一样跳荡
瓦蓝的烟尘逐渐聚合起来
一些人的开关倾述着话语
是你们吗 在我们相识不久就离去
驮着盐和茶 布匹和食物的牛群
走进草地深处的暴风雪中
每遇岔路 我就会想起这段经历
我初识的伙伴 我永恒的朋友
我曾多么羡慕驮脚汉子的生活
并因此赚取了很多的稿费呵
而最终我不敢与你们风雪同行
直到如今 再次踏上驮道
我的胸中仍然充满酒歌的豪迈
目光却不敢正视行路的人们
我在街熄的火旁沉思 等待天明
有一点是已经很明确的了
我的生命同我的旅途一样
终有结束的时刻 而那时
我将请求放荡峡谷的风
收集所有散落荒野的孤魂聚会
我希望以此再获得一点利益
我将瓜分你们富足的灵魂
我本就是来自贫瘠心灵的朝圣者
圣地之旅之第三十首
雪中 倒下的牦牛
执拗的挺起头颅
两只弯曲的角直向天穹
将落下的雪片的击碎
粉碎的水滴从角尖滑下
浸湿它额上浓密的毛发
游荡在雪原的封用雪
让她庞大的身躯覆盖又裸露
我们是行迹于高原的流浪者
看见牦牛倒闭的躯体
就想到我们自身总会拥有的命运
但我们决没有它那般潇洒的姿式
在高原没有尽头的旅程
除了留给爱人的痛苦
我们已经没有可以遗憾的事了
牦牛的骨架像一尊优美的雕塑
被那些旅行的人们摄入风景
它的头和角 成为壁上粗犷的装饰
它的精神在诗人的笔下延续
灵魂却像一个女巫
预言并设计着我们的归宿
而我们的骨架没有它的待遇
成为后人惊恐不安的白骨
为此 我们不会埋怨谁
我们为牦牛的精神而执拗追寻
它将我们的生命带到这样高原的地方
让太阳和月亮倾听我们的独白
让灵魂不再拒绝草地的清醒气息
纯净的巴姆七湖
于是 我骑马来到了七湖
佛的考验艰巨又温暖
经历暴雨中穿越树林之后
经历疾风中跨过草地之后
我们在雄伟的古雕下休憩
那些悠然吃草的牦牛是我的老友
它们的脚步依然慢条斯理
它们的气度仍然闲庭大度
像一个长者他告诫我 不要急躁
心灵平静就能回到向往的从前
是谁打断我与草地精灵的对话
心既有浮躁 脚步就不会停下来
就这样 我来到日郎央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