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乡城藏家狗过年的习俗

 “一个民族的道德是否高尚，可以从其对动物的态度看出。”——初次读到印度圣雄甘地的这句名言，是在2008年一个晴雨难测而又闷热烦躁的夏日午后。那慵懒的时刻，我的身心似乎隐隐嗅触到了从印度曼拉雅山徐徐吹来的弥漫着檀香馥郁的清香之风。
  恒河之滨那个离家出走的王子，他的冥思苦想在菩提树下结出了丰硕的思想果实，然而起初的恒河文明即佛教文化在经历了几千年的撕裂、彷徨、迷失、变异之后最终没能在印度大地茁壮成长。相反，那被檀香浸透了的清香吹绿了蛮荒的雪域高原，在几千年后的今天，这片雪域净土依旧留存着佛教文化熏陶下众生平等和诸多闪耀着人性光芒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奇趣习俗。
  故土佛珠峡乡城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人马犬三者同等同类。”说的是人、马、狗都为灵犀相通和一样具有平等的生命。这最有趣的就是乡城民间逢年过节时，也要给狗过上一个特殊的“年”或“节日”。
  新年的那一天，正是人和所有家畜都又平安度过一年时光的喜庆之日。此时主人家会特意把院子里的狗窝修缮和清洁一新，然后拿出家里专门为它准备好的一部分丰盛食物，端到狗面前让它尽情享用，以慰劳和犒赏它终日为人看家守院或者看护牛羊的大功劳。
  乡城民间有这么一个有趣的说法：在给自家的狗过新年的那一天，如果狗在鲜奶、酪饼、肉类、糌粑、面食等丰盛的食物中若最先享用鲜奶或酪饼，则预示着来年六畜平安，牧产丰盛。若最先享用糌粑则预示来年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如若狗最先享用的是肉类，则视为不太吉利的预兆而需念经祈佛以保人畜平安。
  乡城藏家，不论在村寨或者是在高山牧场，每家每户普遍都要养一条凶猛的獒犬，它是人们不可缺少的忠诚伙伴。
  记得幼年在亚金河谷读小学的那段日子，春夏时节里盛年的父亲母亲都惯例要把自家的牛羊骡马等赶往高山牧场一直到秋末初冬。这时，心里最急切盼望的就是暑假早点到来，我们孩子们就可以早点上牧场去玩，也可以早点见到我的那只可爱的小黑狗。
  牧场上的生活，是童年最为温馨和引以为傲的一段记忆。我和堂兄弟整日带着那只被母亲用牛奶畜肉和糌粑喂养得威武强壮而又颇通人性的小黑狗，满山满野地奔跑嬉戏和放牧牛羊。
  狗成了牧场上人们的贴心伙伴，牧主们用鲜牛奶、畜肉、糌粑等悉心照料着它们，把它们喂养成一条条威猛的獒犬，它们也会恪尽职守地为主人看护着牧场上的牛羊畜群，让那些不怀好意的豺狼熊豹等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如被誉为“非洲之父”的史怀哲先生所言：“当悲悯之心不只针对人类，而扩大到涵盖一切万物生命时，才能达到最为恢宏深邃的人性光辉。”在藏族看来，大至灵长人类和俯首行走的牛羊马犬，小到昆虫蝼蚁和花草树木，但凡具有生命的众生在大自然中都是平等的。
  据说，乡城硕曲河上游的水洼和沙贡等地的人家在自家的狗死后，要举行一种叫做“狗死九食祭”（笔者译）的特殊的祭祀仪式，就是说在自家的狗死后，主人家要用酥油花和糌粑做成九个祭祀品的模样，这些祭祀品要在狗尸“出殡”时供奉在放置其尸体的地方，意在送别和慰籍那些生前劳苦功高的狗。
  作为人类忠诚的朋友，狗在乡城民间不论在村庄或是在牧场上都得到了应有的尊崇和善待，人们历来忌讳杀狗和吃狗肉等。
  如今轰轰烈烈的“文明”与物欲铺天盖地向我们涌来，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蚕食着脆弱的蓝色星球，人类灵魂深处的谦卑和善良的本性也濒临丧失贻尽。极少数良知未泯的人们在呼吁人与动物要和谐相处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脚下的土地上，祖辈们的这一类给狗“过年”、“过节”的民风习俗不也就是人和动物和谐相处的范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