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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12-13

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梳理概况

《格萨尔》以卷帙浩繁著称,所以首先应该从版本学的角度理顺各种文本之间的关系,才能较全面、系统地整理、翻译、研究《格萨尔》。否则,“事倍功半”不说,还有可能导致错误的研究结果。

 对《格萨尔》版本的整理、翻译、研究,首先就应该区分早期版本和现代艺人的版本。笔者从事格萨尔学研究以来,共搜集到241部《格萨尔》藏文原著,其中有较早期的版本156部,现代艺人传唱记录整理本85部。

通读156部早期版本,我们发现一般都有共同遵循的规律和特点。而这些规律和特点,可以辨别早期版本中“同一类题材”之间的“变异本”(包括“赝品”或托古之作),从而确立其中的“善本”,也即“传统本”;再通过叙事单元研究,按《格萨尔》整体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生卒安排等内容,排列出《格萨尔》早期版本里“非同类题材”的各个“善本”之间的次序,从而揭示一整套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源流及其完整体系。也就是说,通过鉴定版本的“六道工序”及其“六大特征”的比较研究,从而划定“传统”与“变异”的范畴,是能够系统梳理(搜集、整理、辨别、确认、分类、排序、补遗、附录)出每一部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善本,从而获得一整套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经典传承。 即《格萨尔》前三部、中五部、降伏四魔、十八大宗、后两部。实际上共35个部本(包括附录、补遗),其中9部木刻本,24部手抄本,2部掘藏本。这35部本大体涵盖了《格萨尔》早期版本的基本面貌,可称之为《格萨尔》全传,可为格萨尔学的深入研究建立一个可靠的资料基础。

    下面我们按35部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次序,结合以往整理、翻译中存在的一些问题,就怎样在整理、翻译中体现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一些基本特点,系统论述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梳理概况:

(一)、《格萨尔》前三部(སྒྲུང་དཔེ་སྔ་མ་གསུམ།)

  据《德格县志》记载:“格萨尔王庙,三面临水一面靠山,周围自然环境、地貌特征与史诗《格萨尔王传》前三部所描绘的极其相似,史诗中的多数地名至今沿用。” 《格萨尔王传》前三部,也就是《格萨尔》前三部。笔者曾到阿须草原采访过格萨尔庙的管理者——巴迦活佛,他说:“在康多地方,林葱土司版的《天岭卜巫九藏》(ལྷ་གླིང་གབ་ཙེ་དགུ་སྐོར།)、《诞生花花岭地》(འཁྲུངས་གླིང་མེ་ཏོག་ར་བ།) 和《玛域封地》 (རྨ་ས་བཟུང་དར་དཀར་མདུད་པ།) 称之为《格萨尔》前三部。”那么,《格萨尔》的前三部版本均出自居·米旁大师的弟子居麦图丹嘉木央扎巴之手,并由德格岭葱土司发行木刻本,距今至少经历了150多年。居麦图丹嘉木央扎巴是宁玛派大师居·米旁的弟子,他所整理的《格萨尔》前三部,自然会有浓厚的佛经文学色彩,其文笔清新、华丽、细腻,又不失民间文学的特点和《格萨尔》的风格,这在以往的翻译中也有比较好的表现,应该继续保持并完善。

  《格萨尔》前三部的铅印本有四川版(1980年)和甘肃版(1982年,1981年),甘肃版首尾不全。即使《格萨尔文库》,也把《天岭卜巫九藏》的书首礼赞(མཆོད་བརྗོད།)和书尾回向词(བསྔོ་བ།),以及最后的“版本说明”都已删除。

  需要指出的是,《诞生花花岭地》和《玛域封地》乃两个部本。以往的翻译,由于藏文原版被整理到一个铅印本,好多译本也就以讹传讹,把它们归置到一个部本里了。我们再次整理、翻译时,应该及时纠正这个谬误。翻译《诞生花花岭地》时,也要保全原文的首尾,1996年版的《格萨尔文库》把它开首的“吉祥礼赞”和“序言”、结尾部分至“后记”都已删除。而且在整理时有两处错改了原文,一个是把 ཆུ་གཉིས་ཆབ་མ་བརྡབ་འདྲ་ཡོད། 改成了:ཆུ་གཉིས་འབབ་ཆབ་སྒྲ་ལྷུང་ལྷུང་གྲགས། 一个是把 ཆུ་རྫ་ཀླུང་འབབ་པའི་གཡས་ཟུར་ལ།  改成了:རྨ་ཀླུང་དལ་འབབ་གཡས་ཟུར་དང༌། 所以,第一句译文便成了:“两河并流哗哗永不停”,第二句译文便成了:“缓缓黄河右一角”,虽然说这个问题是因整理者引起,但作为翻译者,也有责任认真详查原文。如果说第一句是个小地方,关系还不大的话(其实也不小,该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岭·格萨尔王诞生的地方,吉曲 (སྐྱིད་ཆུ།) 和苏曲 (སོས་ཆུ།) 两条河像系腰带一样并入雅砻江的地方),第二句关系可大了,直接把“杂隆”(རྫ་ཀླུང༌།)改成了“玛隆”(རྨ་ཀླུང༌།),就是把雅砻江改成了黄河。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是藏地有两条“杂曲”河(རྫ་ཆུ།):一是澜沧江,二是雅砻江,两者的藏语发音相同,但不是一条河流。《格萨尔》里的“杂曲”是后一条,但有好多译文翻译成了前一条,也应该得到及时的纠正。

  关于格萨尔王诞生的主题,西藏还出版了噶·惹乎的《格萨尔诞生》(1982年),青海出版了李加才旦整理的《开天辟地》(1987年),都是格萨尔王诞生到赛马称王之间的浓缩。

    另外,西北民族大学有一部《诞生》的铅印本(1960年),前言说是整理了甘、青、川三省的手抄本,内容与后来的《贵德分章本》(1981年)前三章大同小异。再后来,以此为蓝本,增加了夏河县卡加买乡的《格萨尔》说唱艺人才老的本子,又出版了一部《诞生篇》(1989年),这两个本子跟《贵德分章本》与流传到蒙古族地区的《格斯尔》有关。

 (二)、《格萨尔》中五部(སྒྲུང་དཔེ་བར་མ་ལྔ།)

  《格萨尔》里有好多“小宗”,主要讲述格萨尔在少年时代的故事。按照整部《格萨尔》的情节发展,是《格萨尔》前三部和《格萨尔》降服四魔之间发生的事情。虽然好多版本对“小宗”的说法不一致,有些说是三十六部,有些说是十八部,也有些说是只有一两部。不管怎么样,现在流传下来的小宗恐怕只有《丹玛青稞宗》和《擦瓦戎箭宗》。但是,除了“小宗”,《格萨尔》前三部和《格萨尔》降服四魔之间还有一些别的很重要的本子,就是《赛马七珍宝》、《玛燮扎》和《世界公桑》,我们暂时把它们合起来叫“《格萨尔》中五部”。《格萨尔》中五部,分别出自一个木刻本,四个手抄本。

1、《丹玛青稞宗》,(འདན་མ་ནས་རྫོང༌།)是一部手抄孤本,在四川出版(1992年)。它的特点是以故事和散文见长。在《格萨尔》里,算是一部比较特别的本子,我们的译本应该更加注重《格萨尔》史诗的民间文学特征,要让该部本语言纯朴、生动、诙谐。

2、《擦瓦戎箭宗》(ཚ་བ་རོང་མདའ་རྫོང༌།),是昌都手抄本,在西藏出版(1982年)。该部本比较有名,也是一部比较优秀的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但是,1996年版的《格萨尔文库》却没有把它纳入,很可惜。

3、《赛马七珍宝》,(རྟ་རྒྱུག་ནོར་བུ་ཆ་བདུན།)是德格岭葱版木刻本。有两个异本:一本是甘肃版(1981年)的《赛马称王》(རྟ་རྒྱུག་རྒྱལ་འཇོག),一本是青海版(1981年)的《赛马春日》(རྟ་རྒྱུག་དཔྱིད་ཀྱི་ཉི་མ།)。甘肃版虽有翻版木刻本之嫌,但是青海版里提到了“扎陵湖、额陵湖、卓陵湖”,还有角如被叔父超同冠以“格萨尔”之名,登上了“整个藏地的王位”,建议再次整理、翻译时可以补充到木刻本中,并做版本说明。还要注解现代地图上扎陵湖和鄂陵湖错位的问题。1996年版的《格萨尔文库》不仅删除了书首礼赞和序言、后记,而且删除了1990年四川版的第256页到258页的内容,其中提到了该版本出自“霍尔科的格萨尔艺人——惹古阿米”(ཧོར་ཁོག་གི་སྒྲུང་བ་ར་གུ་ཨ་མྱེས།),再次整理、翻译时当然应该补上。

4、《玛燮扎》(རྨ་ཤེལ་བྲག),是青海的手抄孤本,在青海出版(1982年)。德格岭葱土司版的《赛马七珍宝》中没有提到超同给角如起名“格萨尔”和嘉洛家族的一半财产分给了王妃珠牡和格萨尔王,但在这儿却有。再次整理、翻译时即便用青海版的《赛马春日》补充了德格岭葱的《赛马七珍宝》,在这儿也应该保留,也可以做适当的注解。

5、《世界公桑》(འཛམ་གླིང་སྤྱི་བསང༌།),是甘肃的手抄孤本,在甘肃出版(1980年)。1996年版的《格萨尔文库》删除了开首有关角如身世、岭六部、三十英雄等4页的文本内容和结尾时嘉擦等君臣七十人赶赴汉地、珠牡等主仆二百人到康曲隆塘(丹玛地方)后,霍尔十七位巴图鲁兵分两路抢走岭国的骏马五百匹的60页文本内容。其实,从整部《格萨尔》看,这些内容为以后的《霍岭大战》埋下了伏笔,我们再次整理、翻译时再也不能造次了。

我们还要注意《阿里金宗》、《阿塞铠甲宗》、《麦日霹雳宗》、《朗日》、《朗日金宗》、《加戎粮食宗》、《加尔岭大战》、《昂岭大战》、《霍酾兵器宗》等部即便可以称之为“小宗”,即便可以称之为早期版本,但是不能把它们称之为传统本子。 

  (三)、《格萨尔》降伏四魔(ཕྱོགས་བཞིའི་དགྲ་བཞིའི་འདུལ་བ།),《降伏四魔》犹如整部《格萨尔》的四根顶梁柱,附《辛丹狮虎相伴》,共五部,均出自手抄本,均有异本。译文要充分表现史诗原文的大场面、大气势、大情感。

1、《降魔》(བདུད་འདུལ།),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甘肃版(1980年),其母本来自西北民院的铅印本(1963年),由安多著名宁玛巴传人贡却才旦先生搜集、整理,叫《降魔》。2000年版的《格萨尔文库》删除了书首礼赞和141页白鹤唱词中的几偈歌诗,以及164页麦萨唱词中的几偈歌诗和结尾的七句忏悔诗。我们再次翻译时需要补译书首礼赞外,其他歌诗也要酌情处理。另外一个本子是西藏社科院的益西旺姆先生搜集、整理的西藏版(1991年),叫《堆列》(བདུད་ལེའུ།),该部273页至419页是霍尔入侵的内容。实际上,整理者是把格萨尔王在魔域的整个时期按一个本子整理了。所以说,《堆列》已变异,《降魔》还是应该以甘肃版为蓝本。但是,《堆列》第302页描述的扎拉追赶黄羊和318页的丹玛猎杀野牦牛的情节鲜为人知,我们在整理、翻译时,可以加注到以后的《霍岭大战(上册)》里。

2、《霍岭大战》(ཧོར་གླིང་གཡུལ་འགྱེད།),现在出版的已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青海版(1979年),一个是西藏版(1980年)。通读两个版本,不难发现这两个版本应该是出自同一个手抄本,就连书首礼赞都一样。但是,青海版有明显的删节和改动——西藏版的上册438页到441页的内容在青海版里没有。西藏版中提到了以下信息:

“关于《霍岭大战》的版本有很多异本,因为地方各异,说法也有矛盾和前后不一致的地方。但是,他们听取了多、康、岭三地的二十多名艺人的说唱后,特别是德格·次仁东珠、囊欠·拉旺仁增、昌都·香路平错、岭巴·拉乌扎西四名艺人不但人稳重,而且口径较一致。以众人皆知的传说为基础,需要补充的内容也做到了前后不矛盾。虽然《诗镜》的韵文看上去显得很有智慧,但是被文人尊为骄傲资质的这种风格,一是耽误自己的修法行善,会让别人误解、厌烦,因而不值得浪费纸墨,二是……遵从索南多杰王(颇罗鼐1689——1747)的诸种善行,尤其是达宗桑珠热旦城堡的负责人索南班丹和德卡·俄朱扎西两位尊者特别嘱托后,由僧人阿旺丹增平措于木虎年开始誊写,至木兔年完毕。” 

  我们通过颇罗鼐王的生卒年月,可以推算出当时的木虎年与木兔年,是公元1734年和1735年,如此重要的信息,青海版为什么要删除呢?但又为什么把颇罗鼐和二十多名艺人中的前二人的名字保留下来呢?下册中,青海版又比西藏版多了三章,也就是珠牡第二次和第三次让仙鹤传书的内容。然后再往下读,我们会发现西藏版里凡是白帐王和珠牡同时在场的地方,青海版都把珠牡的名字隐去了。更严重的是,西藏版第243页前后涉及到三名宗巴艺人给霍尔白帐王和珠牡的儿子起名“阿郭孜郭(ཨ་རྒོད་རྩེ་རྒོད། )”;540页到547页涉及到格萨尔王在归途中突然要返回,珠牡怀疑后要求格萨尔发誓不杀她的儿子,格萨尔就巧妙地答应“不会让你的儿子身上中任何兵器,也不会让他体外流一滴血。”格萨尔得到珠牡放行后,就到三岁的孜郭处,把他用布匹卷起来,压死在了柱子底下。这就印证了青海版曾经为了改变珠牡“不忠”的形象,而做了删节。西藏版上册的誊写者叫阿旺丹增平措(ངག་དབང་བསྟན་འཛིན་ཕུན་ཚོགས།),下册后记中还提到了另外一名誊写者,叫陈来塔确旺杰(འཕྲིན་ལས་ཐེག་མཆོག་དབང་རྒྱལ།),但是青海版把后记整个儿都删除了。

  对于《霍岭大战》的删削一直没有结束,直到2000年出版《格萨尔文库》第一卷第二册之第二部《霍岭大战》以青海版为蓝本时仍在继续——从前至后删去多达102页的文本内容, 还不包括每首歌诗开首的起兴和自我介绍部分的删削。虽然说“对其中繁琐重复的语句和段落做了删减压缩”也许有必要,但对“化生金冠喇嘛实施霍尔迷咒”,以及“化生汉子唐乜安抚噶萨曲珍”、“扎拉孜杰从征杀死巴图昂那”等情节和细节的简化确实有点可惜。

  《霍岭大战》还有三个节选本。第一本是《霍尔悔泪》,讲述珠牡被掳走后,仙鹤替她传书,格萨尔向霍尔射去箭书并派去魔国兵马抢劫霍尔的情节,内容跟上面的青海版比西藏版多出的那三章差不多,而且珠牡也是“守身如玉”的忠贞形象;第二本是《降服霍尔之神鼓》,就跟西藏版的《霍岭大战》的下册内容差不多,其中有一段格萨尔王想赐死珠牡,南曼姑母来说情的一段情节。如果能够再次整理和翻译《霍岭大战》,我想这些异本和节选本的内容也应该作为注解出现在《霍岭大战》里。第三本是《辛丹虎狮相伴》(ཤན་འདན་སྟག་སེང་ཁ་སྤྲོད།),叙述了嘉擦和丹玛大义凌然的气魄,表现了古代藏族人民为了一统天下而放弃个人恩怨的一种“大无畏”精神,应该全文附录到《霍岭大战》之后。

3、《姜岭大战》(འཇང་གླིང་གཡུལ་འགྱེད།),有三个版本:西藏版(1981年)、甘肃版(1989年)、西北民院内部铅印版(1993)。比较起来,民院版叙述适度,不详不略,似乎可以作为蓝本。但是,西藏版和甘肃版也有特点,比如说西藏版的113页有“香恩谋反”、439页有“麦萨促成和谈”等故事情节。不过有关“辛丹内讧”的情节也与《辛丹狮虎相伴》不一致。需要指出的是,西藏版校对不力,有很多错别字。甘肃版《姜岭大战》很有趣,分为《姜王子》和《老姜王》两个部本,叫《姜岭大战》上、下册。也就是把抓获玉拉托居的部分叫上册,把制裁姜王萨旦的部分叫下册。上册部分与安多地区的“口传本”较接近,比如格萨尔王为了圆辛巴的谎,在玉拉托居赶赴霍尔观看实情的时候,提前在霍尔让姑母南曼和念父(格萨尔在灵界的神父)格佐布下迷魂阵等等。但是降服姜王萨旦与夺回盐湖的整个情节与其他两个版本无异,只是在403页多了一项由“护法黑铁匠神”雷劈萨旦王的情节。较其他两个版本,西北民院版出自藏文草体抄本,详略适中。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辛丹内讧”由扎拉孜杰引起,但是该情节中丹玛、阿达拉毛、扎拉孜杰三人为一派,辛巴、格萨尔王、森达三人为一派,最终导致嘉擦天降的情节都跟前两个版本一样。翻译《姜岭大战》时,不管以哪个版本为蓝本,其它各部的变异情况都应该注释清楚才对。

4、《门岭大战》(མོན་གླིང་གཡུལ་འགྱེད།),有三个版本,分别为青海(1984年)、四川(1982年)、甘肃版(1983年)。四川版与青海版差不多,连大部分措辞都一样。二者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如:四川版507页岭国获得胜利后当即奖赏了东君等部将,而青海版在352页岭兵回到岭国后才对东君等部将封赏;四川版在508页叙述岭兵凯旋的归途并不详细,但是青海版对岭兵归途中的主要地名都有所介绍。其实甘肃版也跟前两个版本差不多,不一样的地方主要是:开篇对格萨尔王作预言授记的不是白梵天王,而是姑母贡曼杰姆。但是该预言授记的内容却跟前面两个版本一模一样,这就令人怀疑此处是否是故意改动而显得跟前面两个版本不一样呢?甘肃版还有两个令人遗憾的地方,一是对原文的抄写很不到位,可能是由于抄写者不太熟悉藏文草书;二是错别字较多。所以,翻译《门岭大战》,当然要选择青海版为蓝本,并做好一些与四川版的异同点的注释。

  (四)、《格萨尔》十八大宗(རྫོང་ཆེན་བཅོ་བརྒྱད།),附录《分大食财》(སྟག་གཟིག་ནོར་འགྱེད།),补遗《尼婆逻绵羊宗》(བལ་བོ་ལུག་རྫོང༌།)和《天竺佛法宗》(རྒྱ་གར་ཆོས་རྫོང༌།),共十九部。其中《大食财宗》、《分大食财》、《卡切玉宗》三部系木刻本,其余十四部系手抄本,两部系掘藏本。

  “十八大宗”问题,历来是格萨尔学界最棘手的问题,不管是现代艺人,还是研究专家,抑或是国内外古今学者,都不曾对“十八大宗”的版本和排序形成共识。有些人遗漏了诸如《松巴犏牛宗》和《蒙古马宗》这样的大部,用角如(少年格萨尔)时期的一些“小宗”来顶替;有些人则把《歇日珊瑚宗》和《朱古兵器宗》、《雪山水晶宗》等部的次序颠倒,以至于出现了格萨尔王在前面已经降服过的部族或邦国,在后面的部本中又继续为敌;有些前面已经阵亡的英雄部将又在后面的部本中“复活”等诸多问题,直接导致了《格萨尔文库》等编纂整套《格萨尔》的工作滞后,也让研究人员很难全面、整体地把握这部史诗。

前面已经交代过,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中不包括现代艺人的本子,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任何一名现代艺人的“十八大宗”跟别的艺人相同。据杨恩洪研究员调查,“青海的次仁旺堆和格日尖参、布特尕等《格萨尔》艺人,没有把‘降服四魔’列入‘十八大宗’里,而西藏的《格萨尔》艺人桑珠则把‘降服四魔’认为是‘十八大宗’的开首和基础部分” 

  青海玉树的格萨尔抄本世家布特尕父子的“十八大宗”名录中的《土地神金宗》(ས་བདག་གཏེར་རྫོང༌།)、《勒赤朱砂宗》(ལི་ཁྲི་མཚལ་རྫོང༌།)、《果泰山羊宗》(གོ་ཐེ་ར་རྫོང༌།)、《赛让铁宗》(སེ་རང་ལྕགས་རྫོང༌།)、《南门米宗》(ལྷོ་མོན་འབྲས་རྫོང༌།)等部不太著名,流传也不广,至今也未见其铅印本公开出版。倒是现已公开出版的《马拉雅药宗》、《松巴犏牛宗》、《美岭金宗》、《廷戎廷宗》、《穆古骡宗》诸部却不在布特尕父子的“十八大宗”名册。艺人降永慈诚的“十八大宗”名录。其中,“马宗”有两部,“绵羊宗”也有两部,《赛日铁宗》好像就是布特尕的《赛让铁宗》。其中也缺少现已公开出版的《松巴犏牛宗》、《廷戎廷宗》、《马拉雅药宗》、《象雄珍珠宗》诸部。

  另外,我们也注意到《藏族文化艺术彩绘大观》里《格萨尔》“十八大宗”部分的介绍文本里,角巴东主先生以格萨尔王的成长年龄为据,排列出了格萨尔王在不同年龄段攻取了哪十八大宗。但是,笔者近期采访时得知,以上十八大宗序列是根据青海《格萨尔》艺人次仁旺堆的说法排序的。现在角巴东主先生自己也觉得并不妥当。

  在笔者搜集到的182部《格萨尔》版本中,除却现代艺人的说唱本,还有111部属于早期版本。通过归类,把同一故事情节的异本先按同一部计,再通过排除法,把“降服四魔”以前的版本和“地狱篇”以后的版本都去掉,令人惊奇的是,也就只剩下十八部左右的部本,而这些也就是本该属于“十八大宗”范畴的部本。笔者通过再三通读,便给它们捋出了一条符合整部《格萨尔》情节发展的线索:

  1、 《大食财宗》(སྟག་གཟིག་ནོར་རྫོང༌།),是《格萨尔》十八大宗的开篇,原稿是八邦寺的木刻本,西北民院早在1963年就出过内部铅印本,甘肃版(1981年)和西藏版(1979年),也跟木刻本一样。只是甘肃版删除了书首礼赞和版本后记部分。我们翻译的时候应该按照原稿来进行。该部本有好多藏文古字词,也应该注释清楚。

至于《分大食财》,是四川的木刻本,在四川出版(1980年)。“根据木刻版末尾所署,确实是佐钦[佐哲]·白玛仁增(1625——1697)所编,那么,这个本子将是目前为止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有时间可考的木刻本。” 拉卜楞寺格西(大学者)洛桑丹增推算,《格萨尔·分大食财》整理于公元1661年10月22日(星期五),在拉萨完成,后在江达波鲁寺(འཇོ་མདའ་སྤོ་ལུ་དགོན།)又付诸于木刻。这个本子很有名,大凡在信仰格萨尔的牧区地方,都会用一头牦牛或几只绵羊去“请”一个本子回家,让僧人、咒士或者艺人在吉日良辰念诵或者说唱该部,达到为自家招财进宝、祈祷福运的目的。该本子俨然已升华到佛经的地位,得到了信仰者普遍的顶礼膜拜。再说该本子不仅场面大,而且气势宏伟,它不但涉及到雪域高原的各方顶级神灵,还要把周边亚细亚各大帝国的财富之云都聚集到世界屋脊,确实让普通牧民在赞颂格萨尔王丰功伟绩的同时,对雪域高原周边的国家、历史、地理都增长了见识,丰富了他们自己的世界观。所以说,只翻译《大食财宗》而没有《分大食财》,那么这个《大食财宗》也是残缺不全的,应该附录到《大食财宗》之后。

  2、 《蒙古马宗》(སོག་པོ་རྟ་རྫོང༌།),是部手抄孤本,出自西藏波密县,在西藏出版(1992年)。现代艺人中扎巴老人的本子跟它在内容上差不多。

西北民族大学图书馆收藏的《格萨尔·下蒙古玉宗》(གེ་སར་སྒྲུང་ལས་སོག་སྨད་གཡུ་རྫོང༌།)系手抄本,藏文草体。其内容主要讲述格萨尔王在攻克上蒙古马宗后,降服了上蒙古宁赤(ཉང་ཁྲི་རྒྱལ་པོ།)王,遂降诏书于下蒙古,要求王子任庆扎巴和大臣多庆来归降,并向岭国贡献玉石宝窟。但遭到下蒙古王子和众大臣的拒绝,格萨尔王遂遣丹玛、辛巴等大将攻克之,并把玉石之运带回岭国。该部在西藏、青海、四川、云南等藏地未见收藏记录,国内外均未出版、发行。依据《蒙古马宗》中“岭国将士凯旋回归后,向留守后方的岭国男女老少赠与蒙古的玉石作为礼品”等篇尾情节来看,所谓的《格萨尔·下蒙古玉宗》应该是《蒙古马宗》的节选本,但是,《格萨尔》“十八大宗”里最著名的“玉宗”还是德格木刻本——《卡切玉宗》,故,该手抄本暂不附录到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中了。

  3、 《阿扎天珠宗》(ཨ་གྲགས་གཟི་རྫོང༌།),有两个手抄本:一个是青海版(1985年),是包发荣等四人通过玉树囊谦县公安局的本加和登加二人获得;一个是西藏版(1999年),虽然在内容上跟青海版差不多,但是校对不严,也有缺页。翻译时应该以青海版为蓝本。该版本涉及到“天珠”和“察隅”。众所周知,“天珠”和“鹫犬”、“冬虫草”三项被世人尊为“雪域藏地特有三品”。“天珠”,以前也曾翻译成“玛瑙”,但后来发现不是,它的成分类似于碳元素,接近于金刚石,色泽大约可分为黑色、白色、红色、咖啡色及绿色等颜色,呈椭圆体,表面有类似“眼睛”的花纹,数量不等,素称“九眼天珠”和“十五眼天珠”最为稀有、珍贵,戴在人身上,据民间的说法,可防中风、邪气,能遣使天地诸神来护佑持有者。天珠的硬度仅次于金刚石,用它可以裁玻璃。有些研究人员认为“天珠”是古代藏地的代货币,但是民间却认为是“天神的饰品”,来自上天。在翻译的时候,应该结合更多的资料,注释得更为详尽。还有“察隅(རྫ་ཡུལ།)”,翻译时最好注明西藏的墨脱县至察隅县的“上、下察隅”之间的好多地区属于我国“藏南”(包括印度侵占的“阿鲁纳恰尔邦”)。

  4、 《歇日珊瑚宗》(བྱེ་རི་བྱུར་རྫོང༌།),是姜作鸿先生在玉树地区发现,由扎西格勒先生整理 后在青海出版(1983年),是个手抄孤本。和《阿扎天珠宗》一样,该文本叙述流畅,文字优美典雅。这两个部本的遣词造句在整部史诗里是最能够与《格萨尔》前三部和《霍岭大战》媲美的。通过“阿扎篇”,我们可以了解“歇日”地处西藏的桑定康桑神山一带;通过上部“歇日篇”,我们也可以了解到“阿扎”的摄政王位后来由黄霍尔·昂钦周扎大将来担任,所以,这两个部本类似于上下册,千万不能分开来整理、或者翻译。

  5、 《象雄珍珠宗》(ཞང་ཞུང་མུ་ཏིག་རྫོང༌།),有三个版本:由包发荣先生等四人在玉树州红旗人民公社发现,由尕玛桑旦整理,后在青海出版(1984年);西藏版(1982年)资料不详;甘肃版由更登整理后出版(1984年)。通过比较,可以看出这几个版本出自同一个母本,但是西藏版简缩得太多,而甘肃版欠缺文本校对,还是应该以青海版为蓝本。但是,青海版中的桑曲河,西藏版和甘肃版都称为“狮子河”(?J%- (,),较古代象雄的地理位置而言,也应该是“狮泉河”(སེང་གེ་ཁ་འབབ།)的音变,所以,青海版以“桑”(སང༌།)命名的地名都应该以藏文的“狮子”(སེང༌།)为准。青海版的第258页提到了年份、日期,但遗漏了月份,也应该以甘肃版把“霍尔历六月份”(ཧོར་ཟླ་དྲུག་པ།)补上才对。

  6、 《卡切玉宗》(ཁ་ཆེ་གཡུ་རྫོང༌།),是德格木刻本。但不知道是德格岭葱土司版,还是德格印经院版,在西藏出版(1982年)。有书首礼赞和书尾回向词,第三章以后还有一些夹在中间的“停顿诗”(བར་སྐབས་ཀྱི་ཚིགས་བཅད།),这种诗体很明显是受过《诗镜》熏陶的文人所为,但在整理、翻译的时候也不能随便删除。

  7、 《朱古兵器宗》(གྲུ་གུ་གོ་རྫོང༌།),有两个版本,甘肃版(1984、1986年)和西藏版(1988、1989年)。很明显,这两个版本来自同一个手抄本。正像甘肃版有四册,西藏版有三册,在整部《格萨尔》里篇幅最长的要数“朱古篇”了,合起来大32开2000多页。该部故事性也很强,笔者认为开篇的故事还跟一些西方神话有关,但是西藏版有很多的缺页。甘肃版的整理者应该叫“巴沃·旺杰东珠”,并且说明与其他异本的区别之处在于辛巴是否阵亡,而西藏版缺少的也恰恰是该部分内容,整整100页。所以,我们以甘肃版为蓝本,通过该部本对“双筒火枪(ཁྲ་རིང་སྦུ་གུ་ཉིས་འགྲོ)”的描述,可以约略估摸出“巴沃·旺杰东珠(དཔའ་བོ་དབང་རྒྱལ་དོན་གྲུབ། )”的时代不会早于16世纪。虽然该部本自称是“歇日篇”后发生的事情,但是该部本事实上却言明岭国的“属国”还有“象雄”、“卡切”、“廷戎”、“白惹”等。

该部本对整个藏地和周边地区的描述,以及对古代地名的熟悉程度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整理、翻译时对任何一个名词的处理都一定要慎之又慎,切忌草率从事。

从这儿开始,笔者在《中国藏学》上首次发表时排序为《马拉雅药宗》,但因研究的深入,不得不重新排序。

  8、 《白惹山羊宗》(བྷེ་ར་ར་རྫོང༌།),在西藏出版(1993年)。原版本说明中解释,该部本也可以说是“白惹玉宗”、“白惹绵羊宗”,不过“白惹山羊宗”的说法比较传统,故命名为“山羊宗”等。其实,“白惹篇”相当于“米努篇”的上册,两个本子要结合起来看,否则看不出之所以名为“山羊宗”的原委。再说前面的“朱古篇”和“松巴篇”都提到了“白惹”,但那个时候的“白惹”,其实是在征服《歇日珊瑚宗》时归降,所以后面跟“象雄”作战时并不挡路。但是这儿的“白惹篇”,是因为超同暗杀了白惹的来使,自行抢夺了贡品。白惹才逼不得已,反目成仇的。当然,岭国要想远征“米努”,必须就地解决白惹这个“拦路虎”,至于“山羊宗”的“福运”,那要等到下一部《米努绸缎宗》中岭兵从米努凯旋时才会顺便接走的。

“白惹篇”是部不错的早期版本,其语言可以与“阿扎篇”和“歇日篇”媲美。虽然在辛巴的生死问题上跟“巴沃·旺杰东珠”的“朱古篇”不一致,但我们在整理、翻译时也没必要把“辛擦”(ཤན་ཚ།)改成“辛巴”。该部提到了“益西措杰”(མཁའ་འགྲོ་ཡེ་ཤེས་མཚོ་རྒྱལ།)和“大圆满法”(རྫོགས་པ་ཆེན་མོ།),应该是宁玛巴教区流传的本子。在这儿,白惹的惹扎国王具有嘉擦一样的勇猛和武艺,因为牟姜·任钦达鲁阵亡,惹扎归降后被提升为岭国幼支之王(ཆུང་རྒྱུད་དཔོན་པོ།),跟前面《大食财宗》里翁布·阿奴华桑阵亡后,提拔姜王子玉赤贡恩为岭国中支王(འབྲིང་རྒྱུད་དཔོན་པོ།)一样,由一个“外族人”担任岭氏族之“王”(相当于氏族部落酋长),很值得注意。

印度的达兰萨拉有一部《孜戎绵羊宗》,书名提示是“米努篇”的上册,也讲到了白惹的惹扎国王,是“白惹篇”的一部变异本。

另外,还有一部南囊多杰的《白岭大战》(བྷེ་གླིང་གཡུལ་འགྱེད།),但惹扎却不是白惹的国王,而只是一个将臣,其故事情节也与“山羊宗”相去甚远。

  9、 《米努绸缎宗》(མི་ནུབ་དར་རྫོང༌།),有三个版本。西藏版(1988年)承接了上面的“白惹篇”,语言也不错。米努的国王是两姐妹,其中叫“拉鲁珍”的向着白岭。注意,该部中东君“复活”与“松巴篇”是矛盾的,要注释清楚。另外一部是阿勇先生在四川甘孜州发掘的 ,在四川出版(1987年)。叙述的是米努国侵犯岭国达尔域后遭岭国反击的故事,跟前面的本子相去甚远;还有一部很简略,叫《日努》(རི་ནུབ།),在青海出版(1985年)。看正文内容,“日努”跟“米努”是同义词。但是,其故事内容大体上跟西藏版一样,但是日努女王的名字却叫做“森格扎巴(སེང་གེ་གྲགས་པ། )”。

  10、 《马拉雅药宗》(མཱ་ལ་ཡ་སྨན་རྫོང༌།),由图登尼玛大师发掘并整理,在四川出版(2002年)。虽然在一些地方跟前面的本子有些出入,比如唐泽,以及扎拉的“白肩鹁鸽马(རྒྱ་བྱ་སོག་དཀར།)”已在“门岭篇”里阵亡、拉郭已在“卡切篇”里阵亡,却又在这里“复活”;而且124页上扎拉对自家领地的描述也跟《玛域封地》里医药师的领地相混淆。还有一个问题是,辛巴的侄儿子辛擦·隆拉娇丹(ཤན་ཚ་རླུང་ལྷ་མགྱོགས་ལྡན།)过早代替辛巴出现,会让人误以为该部本应该在“朱古篇”之后,以上诸种问题均需要在整理、翻译时加注说明。

  11、 《雪山水晶宗》(གངས་རི་ཤེལ་རྫོང༌།),原稿是部手抄孤本,在四川出版(1982年)。有书首礼赞、书尾回向词、停顿诗等。雪山,指的就是冈底斯山,藏语叫“岗仁波切”,是中亚“四大泉河”的发源地,也是佛教、苯教、印度教的圣地。该部中翁布·阿奴华桑的“复活”是个大错误,阿奴华桑在“十八大宗”的开篇《大食财宗》中已阵亡,他的翁布王位已经由姜王子玉赤贡恩替代。所以在整理、翻译时要注释清楚。

  12、 《廷戎廷宗》(མཐིང་རོང་མཐིང་རྫོང༌།),是西藏版(1985年)。该部讲廷戎听信拉达克之言,与岭国作对,所以岭国也就顺路攻取了“廷宗”。“廷”(མཐིང༌།),不仅入药,而且是一种珍贵的颜料,有灰、蓝、黑、绿之分,有石块状的,也有砂粒状的。该部应该是岭国攻取“雪山水晶宗”后,归途中发生的事情,所以,廷戎也跟白惹一样,开始臣服于岭国,然后又反叛的。在该部的注释中,“廷王达郭昂赞已被格萨尔王强行(活活)超度,但是在以后的《穆岭大战》中又有他为岭国英勇作战而牺牲的情节,希望读者自己分析”——该部整理者次仁东珠真是一位负责任的编辑。所有研究、翻译人员,也应该继承、发扬这种优良作风。

  13、 《尼婆逻绵羊宗》(བལ་བོ་ལུག་རྫོང༌།),民族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虽然是果洛的现代艺人格日尖参掘藏的,但也因为是掘藏本,所以并不是他自己说唱的,我们应该按早期版本对待。该部虽然通篇用梵文的标点符号(རྣམ་བཅད།),也有空行密文(མཁའ་འགྲོ་བརྡ་ཡིག),夹杂了不少宁玛派的教义,但是超同遣使仙鹤到尼婆逻侦查后准备抢夺尼婆逻公主,结果自己被活捉,格萨尔王遂调兵遣将,长寿五圣女助阵预言,尼婆逻绵羊宗归属藏地等细节符合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六大特征。再说《尼婆逻绵羊宗》只此一部,算是补遗也要用上吧。

  14、 《美岭金宗》(མེ་གླིང་གསེར་རྫོང༌།),是部手抄孤本,在青海出版(1983年)。据了解,由玉树州文化馆蔺成才先生发掘后得以出版(1983年)。该部本涉及到门·东君,所以应该在“松巴篇”的前面。该部讲到“美岭国”远在朱古的北方,但是最后格萨尔追杀“亚利王”到汉地、印度后,终于在尼泊尔抓获。除非是坐飞机逃亡,否则跟当时骑马远征的战争还不好挂钩。当然,除了注释,我们也不能把“美岭”译成“美洲”。

还有一部《美岭大战》(མེ་གླིང་གཡུལ་འགྱེད།)的本子,但是这里的“美岭”却在云南的梅里雪山一带,说的是获取“天珠”的故事,似乎是“阿扎篇”的变异。

  15、 《松巴犏牛宗》(སུམ་པ་མཛོ་རྫོང༌།),原稿是手抄孤本,在西藏出版(1981年)。虽然说该部比较简略,但是跟前面的本子出入不大,该部自称在“朱古篇”之后。但是,在这儿要注意的是,“松巴”在藏族历史上当“苏毗”讲,应该在今天的玉树藏族自治州范围,但是《格萨尔》里的“松巴”,却远在“朱古”(即突厥)的西面。为此,笔者在西藏调查期间,专门请教了自治区社科院巴桑旺堆先生(国际藏学会唯一的中国籍理事),但先生饶有兴趣地表示《格萨尔》可能会提供更多的证据,来证明古代的“苏毗”来自于中亚地带,而且古代的中亚地带也是以犏牛闻名的。所以,笔者认为《格萨尔》正因为是史诗,所以对文化人类学来说,它的资料价值远远超过它本身的叙事。

在整理、翻译该部本时,还要注意藏地有两条“杰毛鄂曲”河(རྒྱལ་མོ་དངུལ་ཆུ།),一条是怒江,一条是大渡河(源自玛尔曲河སྨྲ་ཆུ།)。《格萨尔》里的“杰毛鄂曲”是后一条。

  16、 《穆古骡宗》(སྨུག་གུ་དྲེལ་རྫོང༌།),是部手抄孤本,由彦顿唐丁·次旺多杰(དབྱེན་འདུམ་ཐང་སྟེང་ཚེ་དབང་རྡོ་རྗེ།)整理后在西藏出版(1982年)。这儿有廷王达郭昂赞“复活”,但我们要以平定邦国的大局为重,不能把有关他的情节都删除,只能对此加以注释。该部称岭国有十一个属国,似乎把被岭国降服的“四魔”也算进去了。还说攻取东方的“穆古骡宗”,不能调用“象雄”的军队,也没有白惹、朱古、松巴、美岭等国的军队。该部提到了“木里”(རྨི་ལི།),与现在的四川木里有关,值得研究。

  17、 《天竺佛法宗》(རྒྱ་གར་ཆོས་རྫོང༌།),甘肃民族出版社于2009年出版。也是果洛的现代艺人格日尖参掘藏的,版本特点如同《尼婆逻绵羊宗》,也算是补遗。该部讲述了格萨尔王和侄子扎拉孜杰修炼长寿秘诀时,天竺西南方的赛哇达孜王受到魔女蛊惑,毒死了天竺王,然后挥兵直指岭国,妄图一统天下,却不想遭遇全军覆没,佛法宗尽归藏地等等。

  18、 《汉地茶宗》(རྒྱ་ནག་ཇ་རྫོང༌།),有两个版本,都叫《汉与岭》,讲的是格萨尔王为汉族皇帝火化魔妃的尸体,进而获得茶宗的故事。一个是阿角整理的,在西藏出版(1984年);一个是阿图整理的,在云南出版(1982年)。经过比较,可以看出阿图的本子来自于阿角版,稍简略一点。虽然有些人也热衷于白岭和汉地之间经过战争而获取茶宗的传说,但至今并无发现此类本子。虽然说《汉与岭》中并无大食等“十八大宗”时期的邦国参战,但依据扎拉被扶上岭国王位,以及“后两部”的开篇《地狱救妻》中提到格萨尔王去汉地后,阿达拉毛便与世长辞的情节来看,我们的“汉地篇”应该是“十八大宗”的结尾篇。

  总之,《十八大宗》弥漫着一种“神化、魔幻、突兀”的情节,包容着一种“大同、多元、交融”的风格,译文要展现出格萨尔王在雪域高原“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的那种张扬和霸气,也要表达“天下事,分久必合”的一种社会规律。要突显一部伟大史诗的主人公是怎样炼就成为一名民族英雄而成就格萨尔为民族精神的代表;也要表现他怎样豁达成为中亚游牧民族共同爱戴的理想君王而成就《格萨尔》为古代青藏高原的百科全书的光辉而艰难的历程。

  (五)、《格萨尔》后两部(སྒྲུང་དཔེ་ཕྱི་མ་གཉིས།),有《地狱救妻》、《地狱救母》两部,均系木刻本。再附录《安定三界》(ཁམས་གསུམ་བདེ་བཀོད།),共三部。该三部是整个《格萨尔》的结尾篇。

  1、 《地狱救妻》(ཨ་སྟག་ལྷ་མོ་སྟེ་དམྱལ་གླིང་མུན་པ་རང་གསལ།),是拉卜楞寺木刻本,由萨迦巴康巴·达贤多杰(ས་སྐྱ་བ་ཁམ་པ་སྟག་ཤམ་རྡོ་རྗེ།)整理。以前青海出版过(1992年),据说是热贡的手抄本。比较后发现,它对木刻本做了修改和润饰,文字比木刻本通俗了一些。

据调查,《地狱救妻》的木刻本是为拉卜楞红教寺的藏戏而编写。而且,该部本的雕刻时间不会早于第四世嘉木样活佛尕藏图丹旺秀(1856——1916)。

由该部导演的藏戏《阿达拉毛》,在拉卜楞地区很有影响,每年冬季大法会期间都要演出,也是拉卜楞寺宗教活动之一。该部本讲述了岭格萨尔王从魔域带来的妃子阿达拉毛,由于是位女英雄,生前好斗,杀死过许多野牦牛,抢劫过好多路人,所以,她死后就堕入十八层地狱了。格萨尔王从汉地回来,自然要前去阴曹地府超度他的爱妃。于是阿达拉毛看到了凡是生前不做善事者都已堕入地狱,就连有些生前自命不凡的喇嘛和达官贵人也在地狱受苦受难。格萨尔便给她讲解因果报应、六道轮回,让她从心底皈依三宝,最终和十八亿地狱受难众得以解脱的故事。

现在的木刻本缺少第37版的阴阳面,可以通过手抄本补全。

  2、 《地狱大圆满》(དམྱལ་གླིང་རྫོངས་པ་ཆེན་མོ།),是江达瓦拉寺(འཇོ་མདའ་ཝ་ར་དགོན།)的木刻本,由丹·喇嘛曲吉旺秋(འདན་བླ་མ་ཆོས་ཀྱི་དབང་ཕྱུག)整理,柔增·扎哉多杰(རིག་འཛིན་དྲག་རྩལ་རྡོ་རྗེ།)在果洛掘藏而得,后在四川出版(1994年)。其实,该部也提到了丹·喇嘛曲吉旺秋本人,辛巴去世后是他发现辛巴已堕入地狱的。我们在查阅历史文献的时候,尤其是康区宁玛巴的文献中,要注意丹·喇嘛曲吉旺秋所处的历史时期。该部跟前面版本中的故事情节无太多出入,只是辛巴和拉郭到这儿才死去,与《汉与岭》、《大食财宗》两部相矛盾,翻译时需要注释清楚。

一般来说,《格萨尔》艺人都会认为《地狱大圆满》是整部《格萨尔》的结尾,说唱完了该部,也就预示着该艺人在人间的使命已经完成。所以,一般艺人很忌讳说唱该部。现代艺人中,也只有巴沃·桑珠说唱了该部,为《格萨尔》贡献了他自己的全部说唱。

至于《安定三界》,是上部《地域大圆满》的节选本,是一部手抄孤本。由高宁先生发掘,帕巴加先生整理后青海出版(1993年)。虽然该部中说岭·格萨尔王魂归白梵天王之侧,与“大圆满”中返回西方极乐世界不太一样。但该部认为岭·格萨尔王去世于81岁时,故历来被好多宗教学者和研究人员所引用,应该附录到《地狱大圆满》之后。

  《格萨尔》后两部充满了佛教理论,也是藏传佛教与《格萨尔》史诗交融最浓厚的地方,我们在整理、翻译时要注意“六道轮回”(འགྲོ་བ་རིགས་དྲུག)和“大圆满”(རྫོགས་པ་ཆེན་མོ།)等宗教术语的翻译。

结语

  总的来说,虽然笔者对35部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的划定似有保守之嫌,其实也是开放的。35部,仅仅是下限,如果发掘出好的早期版本,属于“小宗”的可以补充进去,属于“大宗”的可以调整,即便是“××大战”类的,也可以以附录形式补充进来。所以说,笔者提出的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还有待于学界同仁共同努力,使它日臻完善!

参考文献(除111部《格萨尔》早期版本外):

[1] 格萨尔研究集刊第五辑[C].北京:民族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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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杨作林、金雅声.导言[C].王兴先.《格萨尔文库》(第二卷第三册《琶杰说唱本》)[Z].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

[5] 杨恩洪.民间诗神——格萨尔艺人研究[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5.

[6] 降边嘉措、吴伟.格萨尔全传[Z].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7] 角巴东主.《藏族文化艺术彩绘大观》里《格萨尔》“十八大宗”部分的介绍[J].西藏艺术研究(藏文版),1998,(2).

[8] [澳大利亚]谢泽福,鄢玉兰译.岭·格萨尔——藏族社会中的萨满力量[M].国外藏学研究译文集(第八辑)[C].西藏人民出版社,1992.

[9] 青海省文联《格萨尔》图书登录册(内部资料).

[10] 卡尔梅·桑丹坚参选集——藏族历史、传说、宗教仪轨和信仰研究(藏文)[M].德康·索朗曲杰 英译藏.[T].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7.

[作者简介]曼秀·仁青道吉(1972——),男,藏族,甘肃拉卜楞人,博士,研究员,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格萨尔学与拉卜楞藏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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