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说《格萨尔》史诗 四川博物院藏品格萨尔唐卡画解读

画说《格萨尔》史诗 四川博物院藏品格萨尔唐卡画解读

发布时间:2023-02-16 来源:藏地阳光网 作者:益邛 责编:顿珠曲珍

‍‍‍‍‍‍‍‍‍‍‍‍‍‍‍格萨尔唐卡是以视觉艺术的方式,表现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传奇故事的传统唐卡绘画艺术形式之一。当今颇具创新意味、种类繁多的格萨尔唐卡在藏区各地数见不鲜。先后问世了格萨尔千幅唐卡、百幅唐卡、四十幅唐卡等系列唐卡和众多的格萨尔单幅唐卡。那么,人们对格萨尔旧唐卡知多少?今天我们能见到的只是一些寺庙和家庭收藏的十分有限的单幅格萨尔旧唐卡。其画面布局、构图风格、表现内容大同小异。不少唐卡在过往的岁月风雨中“善逝”。然而四川博物院收藏的清代格萨尔系列唐卡却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社会动荡、历史劫难,静静地沉睡在历史的港湾。当它穿越时空遂道,打着哈欠醒来,精彩绽放其韵味悠长的圣颜时,如同上师的棒喝,人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历史上也有如此精美的格萨尔系列唐卡,令人叹为观止。这组格萨尔系列唐卡是目前国内外绝无仅有的,完整表现格萨尔大王一生事迹的旷世精品,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和研究价值。

图片来源:甘孜州文化馆官方微信公众号

唐卡与《格萨尔》

唐卡是藏民族绘画艺术的主要形式,是民族心理结构和美学积淀的产物,藏族人普遍十分珍视这一独特的艺术品,除寺院,农牧民家家户户珍藏有唐卡。其为一种绘于布料上的卷轴画。线条和设色乃是唐卡画的基本语汇。唐卡绘画具有严格的造型规范,首先必须依照“度量法”比例图表进行构图,讲究线条造型。以线条勾勒出物体形象,界定物体轮廓。线条服从形象度量的他律性。描绘对像追求明快的图案式平面效果,注重装饰性。唐卡植根于藏民族源于大自然的色彩审美观,追求华丽而协调的设色理念。运用丰富而艳丽的色彩,表现强烈的情感世界。色彩浓淡变化服从造型需求,唐卡以异彩纷呈,绚丽夺目的造型语言、张扬艺术个性,吸引着越来越多人的眼球。

唐卡的表现题材十分广泛,不过绝大多数乃是体现佛教精神。因此有的学者称其为宗教绘画的定论是恰如其分的。然而,它所表现的内容是丰富的,除种类繁多的佛像、护法、神灵,还有各种画传,著名历史人物以及藏民族的历史、文化、价值观、宇宙观、生死观等方面的内容,不少唐卡其实是一段段已经过往历史的叙述。唐卡承载着藏民族精神情怀、心理需求。人们请一幅唐卡,并非单纯为满足一种审美需要。欣赏者在画中所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作者所描绘的物象本身给人带来的美感。而是通过“象”去领会画面以外的精神意味。此时的唐卡变成了窥见美好精神世界的指引者。因此,凡是佛像唐卡,有不少人不分轩轾地以虔敬的心态去瞻仰,它提供了一种与观赏者精神契合的美学。他们在感性和佛性间的亲密关系中,获得美感灵动的慰藉。它具有艺术欣赏的愉悦感和心灵深处的崇敬与虔诚。人们请唐卡,旨在积德行善、弘法利生。唐卡是佛法身、语、意的供奉处之一。也是观想者意境中的真如本体。那是一种更为富足的审美状态,其背后暗示出一方人的文化精神内涵和终极关切启示性意义。

从藏族绘画艺术发展的历史来看,同样源于人们的一种信仰情怀。人类文明发展经历了由简单向复杂、由低级向高级发展的历史过程。藏族的绘画艺术最初形态为石画。很早以前,居住在青藏高原上的土著人,以他们不成熟的笔触在崖石上勾勒出他们所信仰、所崇拜的图腾物。其中有日、月、星辰、飞禽走兽、山水江河等。自佛教传入雪域高原以后,以唐卡为主的绘画艺术,在整个藏区快速得到发展和提升。逐渐形成了几大流派。历代艺术大师们为后人留下了一批又一批,弥足珍贵的艺术精品。他们用指尖托起了一段段灿烂辉煌的历史。然而,他们从不留下自已的姓名。真可谓这是一个美丽的遗憾。总之,唐卡是藏民族智慧的结晶,无庸质疑,它具有很高的收藏、欣赏及供奉价值。

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被誊为东方荷马史诗。已列入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它是一部广泛流传在藏族民间的文学巨著。史诗通过主人公英雄格萨尔大王一生的事迹,反映了居住在青藏高原上的古代藏族社会、政治、经济、军事、宗教、价值以及民风、民俗等方面的情况。艺术地再现了古代青藏高原上,部落纷争、邦国争霸、走向统一的历史过程。浓情讴歌了格萨尔大王的赫赫战功,不少专家学者称其为研究藏族社会的百科全书。史诗从民间文学视角,诠释雪域高原藏民族的文化心理和民族精神。

格萨尔唐卡是以传统唐卡为基调,以史诗为依据,具有独特风格的绘画艺术形式,由于史诗丰富的叙事故事,决定了格萨尔唐卡具有得天独厚的表现领域。史诗中叙述了大量的军文化、地域文化、神话故事、民俗文化,无疑这给造型艺术提供了更加广泛的创作想象空间,大多构图可以超越传统造型法则约束,投注主观情感趣向,生活经验、审美情趣,给观赏者带来不一样的视觉冲击。这是格萨尔唐卡的特质所在。

其二格萨尔史诗是藏区百姓普遍喜爱的大众化说唱艺术,其在群众中的影响之深,传播面之广。有不少百姓能讲出史诗中的部分故事,主要人物的形象及个性等。正是由于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所形成的一种民族文化心理所共有的认同和依恋,人们欣赏、解读格萨尔唐卡,由然会生出莫名的贴近感和带入感。然而过去在藏区,格萨尔唐卡并不普遍拥有。而且拥者带有一定的区域性。绘制、收藏者一般为一些相关寺庙、个别僧人和条件较好,崇拜格萨尔的农牧民家庭,以及一些说唱艺人的道具被称为“仲唐”的格萨尔唐卡,个别僧人还有被称为“索唐”的祈祷仪轨格萨尔唐卡。虽然具有广阔的表现空间,但从已经发现的旧唐卡和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过去格萨尔唐卡所表现的内容较为单一,主要表格萨尔王骑征像,其周围为三十员大将、两王妃、上端为本尊或护法像,十三种动物战神。这类唐卡突出表现格萨尔赛马登位的场景。其蕴含着欢乐、吉祥如意、驱邪、胜利的象征意义。因此“赛马称王”在格萨尔唐卡中占有相当的比重。从已经发现的情况来,格萨尔造型艺术主要表现方式有唐卡、石刻、木刻印板、木雕、泥塑、铜铸、白描画等。格萨尔骑征像一般为供奉、祈请、祭祀之用。格萨尔王乘骑神驹枣红马、马头朝观者左方。右举如意神鞭、左执骑矛,佩戴九大兵器。其面部表情根据特定的意图,有静像、怒像、静怒相间等。还有一些格萨尔造型,依照一些高僧净境中所现的形象描述的“格萨尔颂辞”来描绘独具特色的格萨尔王像。其造像有武士像、上师像、国王像等。大多为单人像唐卡,还有少数相关大将的单人唐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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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系列唐卡画面构图概述

四川博物院藏格萨尔系列唐卡数量多,所表现的故事多,画面绚丽多彩、气势磅礴、内涵丰富、创意独特,较为完整地表现了卷帙浩繁的《英雄史诗》中的故事。这是一组罕见的格萨尔唐卡,也是迄今能完整保存下来的国内外唯一的格萨尔文物精品。全国格萨尔文物中的亮点、兴奋点之一。据该院介绍,格萨尔系列唐卡为清朝时期的绘画作品,对此他们作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并出版了一本制作考究的分解式精美画册。

系列唐卡总共为十一幅,除镶边装裱,其画心高82—84公分,宽59—60公分。相关学者对十一幅唐卡的顺序作了进一步的定位,标注为1—11号。其中第6号为主体唐卡,其它10幅按顺序悬挂左右两边。每幅唐卡中的图像十分密集,色彩艳丽、线条流畅。平均每幅唐卡中有一百四十左右的人物画像,五十多个飞禽走兽,二十多个建筑物和黑、白帐篷,其中包括王宫、大将宫、天宫、龙宫、寺院僧舍、佛塔、煨桑台等。每幅唐卡中还绘有雪山、草地、圣山、江河、湖泊、树木等自然风景。在五平米左右的画面上描绘了两千多个物像。系列唐卡表现了《格萨尔》史诗中的主人公从天国降生到人间,童年时期的故事、通过赛马登上岭国王位、降伏恶魔、征服劲敌、弘扬佛法、回归天国等较为完整的格萨尔故事。其中一些分部本内容表现得十分详细。用形体语言,向人们讲述了史诗丰富多彩的故事和厚重的文化底蕴。系列唐卡所表现的史诗中的故事有《天国遣使》、《降生》、《赛马登位》、《降伏北妖》、《霍岭大战》、《巴域盾牌宗》、《汉地财宗》、《列赤马宗》、《麻珠金宗》、《北地幻化宗》、《西宁青稞宗》、《阿色铠甲宗》、《白部羊宗》、《甲莫母牛宗》、《雪山水晶宗》、《丹玛青稞宗》、《嘎德大鹏宗》、《白崖金宗》、《山羊宗》、《罗刹绿松石宗》、《青海湖取宝》、《弘法利生》、《地狱救母》、《回归天国》等。

《格萨尔》史诗“文化丛”视角

从文化社会学的观点来看,所谓的“文化丛”是在一定的时间、空间产生和发展起来的一组功能上相互整合的文化特质丛体。一种文化特质产生许多相近的文化特质。一种文化群体包括了许多单位,这便是文化特质,其并非简单的一件事物,它必须有许多附带的东西合成为一个文化丛。《格萨尔》史诗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产生和发展起来的文化丛体。首先它是由艺人说唱、民间流传、口耳相承的形式,植根于民间的一种民间文学形态。之后一些僧人把艺人说唱记录、整理成书稿。出现了各种版本的《格萨尔》文本。与此同时,一些宗教界人士以“掘藏”的方式,著有多种《格萨尔》史诗、“格萨尔祈祷辞”、“格萨尔”煨桑颂辞、“格萨尔修供仪轨”。《格萨尔》史诗并非一开始就拥有种类繁多的版本,而是在传承中创造,在创造中传承,逐渐发展起来的。在发展的过程中附带出格萨尔唐卡、石刻、木刻、说唱帽、煨桑、龙达、面具、舞蹈、藏戏等多种文化特质。一些文化特质由于受区域文化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区域文化特色。不同的作者对同一的表现对象有其不同的解读和艺术风格。这是因为作者所处的地理环境、生活经验、视觉经验的差异性所酿制而成的一种审美情趣和艺术风格。

从上述视角去解析川博格萨尔系列唐卡出自何时何地?作者又是何许人也?今天虽然无法说清这连串应该说清的问题。但从该博物院的介绍,唐卡画面图式的分析中,给我们提供了一些作进一步研究的依据。首先,笔者同样认为系列唐卡出自康巴地区,对此也许没有更多的异议,那么其作者也应该是康巴人。他的故里为今天甘孜州的北路一带。因为旧时的康巴这一地域概念,其范围十分宽广,包括今天的甘孜州,西藏昌都地区,云南迪庆,四川木里、青海玉树州、嘉绒部分地区、西藏那曲地区的比如县、索县等地区,其中昌都地区、玉树州、甘孜州北路各县为康巴地区格萨尔史诗流传最广泛的地方,格萨尔文物最集中的地区。这些地区的部分寺院高僧特别崇拜格萨尔。其实《格萨尔》史诗滥觞于三江上游,流传于整个藏区和其他地区。这一带的格萨尔文化底蕴深厚。表现在说唱艺人多,史诗版本多,有关格萨尔遗迹传说多,也是旧时格萨尔造型艺术最多的地区。

格萨尔系列唐卡在这种文化氛围中问世,是顺理成章的。其二系列唐卡中多处流露出作者所处的地理环境,区域文化特色。濡染了个体的情感意向、艺术情趣和生活经验。表现在画面中呈现的诸多建筑物中的部分宫殿与传统唐卡中的造型没有两样。然而部分王宫具有康巴民居特色。其特征是两层或三层平顶楼房。因岭国将士们身份等级的不同,一些楼顶上加有亭阁式的金顶,其它房顶上为长方体通风口。顶层四分之一的面积为露天阳台。墙体两侧为白色,其他为淡红色、红屋檐。屋门外围有院子,院内养马,房屋四周为树木。系列唐卡中绘有黑白两种帐篷。霍岭大战场景中还呈现了方型帐篷兵营。其中小白帐篷为典型的康巴农区帐篷。直到今天康巴农村的帐篷形状与唐卡中所绘的的一模一样。系列唐卡中所表现的每个故事情节都有配文题记,其中一些文字中出现错别字和隐体字,其字体为藏文“吾坚”体。这种字为藏文书法中的印刷体。而隐体字不使用于这种体。也许是作者为了节省有限的空间。在藏文中,方言是易出现错别字的原因之一。系列唐卡中的部分错字明显带有康巴方言读音。如“丹玛大将”在康巴方言中读音为“典玛”,显然这与作者的生长环境有密切的联系。

如今难以判断系列唐卡的作者为何人,其创作具体年代。但它与其他格萨尔旧唐卡的比较分析中。可以看出系列唐卡与康巴地区发现的格萨尔早期唐卡所具有的创作意象共性特征。从中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研究线索。清康熙年间,在康巴霍尔章谷地区(令甘孜州炉霍县)出现了一位技艺高超、遐迩闻名的画师。名叫郎卡杰,他的画作个性鲜明、笔触细巧、被 誉为“神笔画师”。一幅幅巧夺天工、卓而不群的唐卡作品,使他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画坛泰斗。时至今日一些寺院和家庭还藏有他的作品,均为弥足珍贵的文物精品。其中甘孜县东谷寺珍藏有郎卡杰作品十二幅“佛本生传”和一幅格萨尔唐卡。被誉为稀世珍宝。有理由认为,该寺收藏的格萨尔唐卡系历史较为悠久的格萨尔绘画作品之一。因为,据了解,到目前为止,国内外人们还没有发现元明朝时期的格萨尔唐卡。

这幅唐卡中央的主尊为格萨尔王骑征像,顶端中为佛陀像,其两边分别为莲花生大师和宗喀巴大师,数尊护法像。主尊左右和下方表现了岭国三十员大将赛马的情景。格萨尔坐骑马头朝观者左方,正前方为岭国著名女士和将领、僧人手捧哈达,迎接格萨尔王。表现出岭国举行赛马会、格萨尔登上岭国王位,举国欢庆格萨尔赛马获胜的故事。郎卡杰的这幅画作与系列唐卡中的格萨尔有很多相同之处,二者绘画风格、表现内容大同小异。系列唐卡中的第六幅主尊为格萨尔骑征像,所不同的是格萨尔马头朝观者的右方。两副唐卡中的格萨尔头盔没有更多的装饰品,盔顶为胜利幢和顶旗。右手执矛旗,左掌五指并弄,稍微弯曲,置左耳旁。由于马头朝向各异,因此郎卡杰作品中的格萨尔画像左执矛旗,右掌置右耳旁。而绝大多数唐卡中的格萨尔王左执矛旗,右举马鞭。两种唐卡中的格萨尔王面部表情也十分相似。

那么这两种唐卡中的格萨尔王为何把手掌置于耳边,这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众所周知,《格萨尔》史诗所叙述的故事为说唱体,音乐是史诗不可或缺的构成部分。民间说唱艺人用优美动听、声情并茂的歌声传唱格萨尔的故事。手掌置耳旁正是一种音乐在肢体上呈现的符号。象征英雄格萨尔大王的故事,用幽婉悦耳的歌声来表达。在传统唐卡画中,著名至尊米拉日巴大师画像姿态为戴禅带,右掌置右耳旁。这是因为大师用道歌的方式开示佛法,讲述人生历程。《格萨尔》中说:“世尊释迦佛,富有八万四千法门,莲花生大师,富有八万四千伏藏门,尊者米拉日巴,富有八万四千道歌门,世界雄狮格萨尔大王,富有八万四千歌门。”民间一些山歌手演唱时,习惯把右掌置右耳旁。这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民俗文化。此外大多格萨尔像胸前挂有护胸明镜,然而这两种唐卡中的格萨尔像都没有护胸镜,取而代之的颈上挂有金嘎吾。十三种动物战神在格萨尔唐卡中必不可少,因为它们是同大王形影不离的战神。十三动物种类在大多史诗中也是统一的。而以上比较的两幅唐卡中的十三动物中,均出现了野牦牛。这既是两幅唐卡的相同之处。又是在其它格萨尔唐卡中少见的。

两幅唐卡中的岭国人物均披有白氅披,其相同之处在于,白氅的两角在胸前系结。此外两幅唐卡中的岭 国三大女人的服装、佩饰、坐骑奔跑姿态、山水风景、构图风格、设色等如出一辙。觉如(格萨尔童年)形象在旧唐卡中并不多见。当代唐卡中的觉如造型为头戴黄羊角帽、身穿皮袍、手持棍棒的孩童。遵循了相关史诗中的觉如形象描写,表现在唐卡绘画之中。然而川博格萨尔系列唐卡中有数十处,出现了觉如画像,其中有座像、骑马像、站像、卧像、跑像等。其形象生动、活泼,构图风格独特。觉如身穿白绸袍,头戴形似莲花帽的白色说唱帽、右手举马鞭,有时右手贴近右耳边。有时头戴白羊毡尖顶帽,栩之如生,出现在降伏妖魔、赛马、同母亲去玛麦等场合。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受。无独有偶,郎卡杰作品中的格萨尔骑征像的下方,赛马队伍中出现了两尊觉如骑马像,其形象、穿着、身姿与系列唐卡中的觉如完全相同。综上所述,川博格萨尔系列唐卡出自康巴甘孜州地区,其作者为著名画家郎卡杰或者是他的一名传承弟子,为清中期作品。

系列唐卡的图谱结构与解构

《格萨尔》史诗本身是一个开放的结构,多重化的文化内涵,说不完、写不完的叙事故事,丰富的语言艺术,世代相承的民间口头文学形态,构建了史诗存在的主体结构。卷帙浩繁的史诗,跌宕起伏的故事。始终围绕史诗的故事结构展开的。其故事总结构由三大部分构成。即史诗主人公格萨尔王一生的事迹所形成的故事结构。其中包括大赛马、事业、弘法归天等三部分。圆满一生事业的手段,由四个方面构成。这就是息、增、怀、诛。其意为,和平、富足、权势、战争。所谓的大赛马包括:天界、降生、占领玛域、赛马登位等故事。事业主要是降伏四方妖魔、征服十八大宗、若干个小宗。弘法部分描述了格萨尔的晚年一心弘扬佛法,妙转法轮、普度众生,最终回归天国的故事。

在精神内涵方面,史诗以佛法思想为基础,描绘了一个复杂而完整的神明世界。其内核就是建立天、地、人、神的通达与一体的真、善、美世界。表达了人与自然的一种特殊关系。诠释了藏族先民的宗教信仰和他们对宇宙的理解。认为宇宙是由天界、地界、龙界构成的,即三界结构宇宙观。格萨尔史诗同样与三界结构宇宙观有密切的联系。史诗中把格萨尔本身巧妙地描绘成三界结合体。因为格萨尔在天界时,其父为大天白梵王,投生人间后,其父为藏族远古种姓穆布董氏的后代董僧伦。母亲为龙王之妹葛母,史诗中把人与自然,宇宙与生命融为一体,诠释了史诗故事中的叠加性结构。从这一角度去解析,史诗构架可概括为十二字,即;天、地、龙;神、鬼、人;战、和、史;诗、唱、传。

川博格萨尔系列唐卡同样遵循史诗的这一故事脉络。依照天、地、龙、人、神结构。表现格萨尔王一生降伏妖魔、抑强扶弱、弘扬佛法、造福于民、安定三界,感天地、泣鬼神的事迹。从每幅唐卡的画面结构来看,带有一定的共性。其中央为主尊,顶端为本尊、护法或明主、上师等。周围表现史诗中的不同故事。十一幅唐卡中,主轴为六号格萨尔骑征像。前五幅中所表现的史诗内容。有一定的连贯性。前后十幅唐卡中的主尊均为格萨尔王时常祈祷的护神。大多为格萨尔独有护法。其中有些时常出现在藏传佛教的相关唐卡之中,这些护神的形象在《格萨尔》各种版本中的描术不尽一致。因而各种格萨尔唐卡中的护神造型风格各具特色。

从十幅唐卡中的护神造型艺术来看,作者对史诗的内涵有完整的把握,富有创意性。一幅幅造型神奇,立意隽永的形象,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系列唐卡的排序和护神的顺序出现了与大多史诗中描述的和大众见习性认定不一样的地方。天、地、龙、三护神为格萨尔王个人重要保护神,也是岭国的三大作主者。格萨尔是三界衍生出来的半人半神人物。一号唐卡中大量描绘了有关天界的故事。然而紧接着二号唐卡中的主尊为龙神;三号唐卡的主尊为普吾东穹嘎布,其为格萨尔在天界的哥哥,也是天神系列。地神又称中神,在史诗中称念神。系列唐卡排序中,三界三神灵本体也发生了变化。其中天界主尊为天姑贡曼杰母、还有三号唐卡主尊。此两大护神为格萨尔在天界的姑姑和哥。在常见的史诗中的三界三神首先是大天白梵王、紧接着念神多吉巴尔瓦,有时也称战神古拉格卓、龙王祖那仁青。这三神在藏传佛教文化、民俗文化中也频频出现。而在系列唐卡中把苍巴冬托(白梵天王)排位第十。七号和十一号的主尊为格萨尔在龙界和天界的弟弟和妹妹,系列唐卡中的护神造型、排位顺序、神灵本体、手持法器、坐骑等,作者遵循了较为古老的“格萨尔”祈供文的基础上所作的。

近年来,有人发现了南宋时期的“格萨尔”祭辞,而其作者也是非凡人物,第二世噶玛巴,噶玛拔希大师,康巴人,生于公元一二零四年。他的“格萨尔祭辞”作为传世性“煨桑颂辞”,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是无可质疑的。直到今天依然在一些地区传承。这是迄今发现的最古老的“格萨尔祭辞”。其中的一段煨桑偈云:“普吾东穹嘎布,示显人身鹏首像,绿发从头垂,身穿白螺甲,头戴白螺盔,坐骑白骏马。右执箭旗、左执矛旗,围绕十万天兵。念钦古拉格卓,示显人身狮首像,绿发头上立,身穿黄金甲、头戴金盔,坐骑金马,右执箭旗,左执矛旗,围绕十万念兵。罗吾鲁朱威钦,示显人身蛇首像、口吐绿药舌,身穿绿玉甲,坐骑绿水马,右执箭旗,左执矛旗,围绕十万龙兵。天、地、龙所有众眷属,请赴此处敬煨桑”。此祭辞中的天、龙神灵分别为格萨尔的哥和弟,而格萨尔系列唐卡中的三号和七号同样表现的这两种神灵,其形象描述大同小异。特别是“祭辞”中描述的普吾东穹嘎布神,除坐骑外,其它都与唐卡中表现的形象相一致。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表明了上述祈祷祭祀的对象代表了三界之神,也是格萨尔最亲近的保护神。

然而这些神灵的形象描述在史诗各种版本中有较大的差异。比如在《觉如传》中说,天姑贡曼杰母(一号唐卡)容颜似月光照水晶镜,右执钺刀法轮柄,左执颅骨碗,盛满甘露,头戴发鬘,长发披肩,裸身骑龙。《大食牛宗》中说:“天姑贡曼杰母,白颜骑白马、右持矛旗、左托宝贝盘。”《大食牛宗》中说:“普吾东穹嘎布,(三号)在蓝蓝的天宫中,安坐人身鹏首神,左持阳光索,右执矛旗、围绕百万神兵。”龙神(二号)《大食牛宗》:蓝面绿铠甲、坐骑青鬃马、右握青蛇、左托宝。《歇日珊瑚宗》:念神古拉格卓(四号)红面红盔垂血发,左持念珠、右持鞭。又如《大食牛宗》:“战神麦达玛布,(系念神)人身虎首、右呈手印状,左持矛旗,围绕十万念兵。”《歇日珊瑚宗》:“在西部铁宫血海中,赞神多拉托巴杂尔,(五号)红面怒相露齿、穿人皮、手持红旗、坐骑为狮子,手持矛轮和金刚杵。”等多种形像描述出现于各史诗版本之中。此外上述护神以另一种形象出现在系列唐卡主尊周围。例如天姑贡曼杰母变成了骑绿龙的红颜女性,郭琼嘎母变成了骑白鹫的白颜女性,普吾东穹嘎布和鲁朱威钦变成了身穿白甲、头戴白盔和红甲、红盔的武士,念神变成了头缠白丝带,身披虎皮、骑绿马、手持矛旗的白面骑士。系列唐卡中的十大护神造型变化,折射出作者净镜意象创作的一种表达。与此同时,遵循了相关祈供仪轨中的护神形象设定,以及史诗中的有关描述,因此十大护神形象具有一定的范式作用。

从格萨尔系列唐卡图谱整体结构来看,与史诗所叙述的故事梗概脉络相一致。一号唐卡表现了格萨尔在天界和降诞人间的故事;四、五号主要表现格萨尔童年时期降伏各种妖魔、赛马称王等故事。紧接着为降伏北妖和霍岭大战,其中穿插了不少有关格萨尔征服各大宗、小宗的故事。十一号唐卡中的一部分表现了格萨尔晚年妙转法轮、弘法利生,最终回归天国的故事。这种顺序符合史诗故事总体结构。然而其图谱布局设置,没有遵循故事发展时间先后来布局。因此唐卡顺序中所表现的故事情节难以琢磨其连贯性,且一幅唐卡中表现的同一故事内容同样看不出情节演进的轨迹。呈现散点串结式布局。这种画面布局主要出现在后五幅当中。《霍岭大战》是史诗中故事惊奇、情节复杂、篇幅长的一部分部本。系列唐卡中表现最多的也是“霍岭大战”的故事。该部史诗中的主要故事情节表现如此到位,实属前所未有。这也是系列唐卡中的亮点之一。后五幅中的大多画面为霍岭大战场景。依系列唐卡的顺序来看,零岭大战开始画面表现在十一号唐卡当中。最后霍尔白帐王躲入王宫内,岭国大将齐射王宫、焚烧房屋、降伏霍尔王。这应该是故事的结局,其画面出现在七号唐卡中。这意味着这组唐卡从系列中,人们可解读格萨尔整个故事梗概,也可单幅悬挂,欣赏格萨尔某一个故事情节。总之,川博格萨尔系列唐卡,是一套历史上罕见的格萨尔画传。其画面结构、构图风格独具特色。它向世人展示雪域高原的另一类艺术情调。

系列唐卡的创意特征管窥

艺术在本质上是一种创造,而创造是一种自觉的活动。任何艺术形态的创意彰显艺术风格和个性化的审美情趣。如前所述,《格萨尔》史诗由于其丰富的叙述故事决定了其唐卡具有广阔的创作、想象空间,正因为如此,系列唐卡充满了创意色彩。造型各异、种类繁多的表现对象,无法模仿传统佛像造型图式规范,主要体现在画面中骑战场景和一些民俗文化方面的物像。此类画没有可借鉴参考的资料。依赖于主体创意。因此系列唐卡中凸现了动态物像创意性,十一幅唐卡所表现的格萨尔故事多而复杂。但其中有选择性地突出了四个方面史诗内容。

一是格萨尔诞生;二是格萨尔的童年经历:三是赛马登位;四是霍岭大战。格萨尔降生人间的画面中。还特别描绘了其家族渊源,即穆布董氏祖先叶门杰布及其家族图腾红铜角青龙以及藏族起源,远古藏族四大氏族,藏族三大赞普,苯教神灵等淋漓尽致地呈现于唐卡中。此外格萨尔祖先董曲拉潘在寻找丢失的牦牛过程中,与神山三女结缘。他们的后代繁衍成由母糸种姓命名的岭国三大部落联盟等故事也表现在其中。这在其它格萨尔唐卡中所没有的。格萨尔童年时代降伏了诸多妖魔鬼怪。系列唐卡中还描绘了觉如征服十多个大小各宗的故事与其它史诗中的描述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后五幅唐卡的霍岭大战画面中,多处表现了大队人马交锋,人翻马仰、厮杀、追杀、斩首、俘虏、英雄破阵、把守要塞、派遣间谍、行军扎营,抢赶马群等场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战争场面,从视觉艺术的角度诠释了藏族古代军事文化。任何旧唐卡中不可能见到这样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战争场景,其中浸润了作者独具匠心的艺术风格。系列唐卡中表现的各种服装也具有与众不同的特色。常见的所有格萨尔唐卡所描绘的赛马称王中的岭国三十大将均穿甲戴胄,着武士装。然而系列唐卡中的三十员大将都穿红色或深蓝色长袍,头戴大沿红穗帽,那是赞普时期的藏人装束。1号唐卡中表现的格萨尔祖先董曲拉潘也是同样的打扮。

从格萨尔王服饰来看,同样有其独到之处。童年穿白藏袍,头戴说唱帽。登上王位后,多数场合也穿同一服装。有时说唱帽换成了白色尖顶羊毡帽。其国王像呈现头戴缠帛,身穿长袍。以传统国王坐姿来体现登基状态。讲经说法时戴堪布帽、着僧装,战时着戎装,平时穿红藏袍。这是系列唐卡的又一大特点。此外,系列唐卡中还出现了大多《格萨尔》史诗中没有记载的故事情节。例如格萨尔赛马获胜,登上岭国王位之后,紧接着身穿上师服,在人见人羡的帐篷里,集中民众讲经说法。王宫内请回千尊金佛像,《大藏经》、金银《般若径》等身语圣物。其二岭国赛马前夕,达绒与叔父晁通以岭国王位为赌注,掷骰子,结果晁通获胜。突然间,觉如却出现在宝坐上,痛殴达绒和晁通。其三、格萨尔王带领八位将士赴青海湖,取出金银黄羊宝物。其四、格萨尔去绒域,朝拜绒赞喀瓦嘎布神山;赴汉地朝拜五台山等。

众所周知,格萨尔作岭国王之后,首要任务 就是降伏四方妖魔。所谓的四方妖魔就是,北方妖国、霍尔国、姜国、门国。然而系列唐卡中没有出现姜国和门国。表明作者所依据的是一种较为古老的史诗版本。系列唐卡多处画面中表现了格萨尔的爱情故事,美与爱的化身,王妃珠牡是格萨尔永恒的爱情主题。唐卡中出现了格萨尔王与妃子珠牡初恋的画面。还有格萨尔与次妃礼琼的爱情故事,以含蓄的表现方式,呈现在其中,格萨尔赴北方妖国期间,同妖国的牟萨姑娘结下了情缘;赴藏地时,与藏萨姑娘情投意合,在圣洁的草原上绽放出爱的格桑花,走进南方绒域时,邂逅了一个美丽的陌生面孔,熟悉的善良和甜蜜。绒萨姑娘走进了他的生活;征服羊宗国时,代萨姑娘向大王发起了爱情攻势;格萨尔狩猎时,同女将阿达拉姆碰撞出爱情火花。系列唐卡表现爱情故事的方式,呈现为对歌场景,用歌声传递爱意,交流情感。让爱在天簌之音中升华。霍岭大战画面中还出现了格萨尔同霍尔铁匠之女曲奔同床的图像,如此表现格萨尔的浪漫爱情故事。一个个精彩呈现,系列唐卡所表现出的又一大特色。上述构成了系列唐卡构图风格、画面布局,表现重点三方面的创意特征。

川博格萨尔系列唐卡是一组不可多得的文物精品,表现内容涵盖了史诗大部分叙事故事。其独特的创意和艺术风格,妙趣天成的神韵,给人以异样的视觉感受。它默默地等待着有更多的人去读。                                                                                                   ‍‍‍‍‍‍‍‍‍‍‍‍‍‍